第75章 惊神风雷
屈陌转了转身体，将被四面包围的现状收入眼中，却并未表现出惧意来。
“我该怎么相信，你有这份能力呢？”
卫庄没有接话，只是看了白凤一眼。
后者原地不动，身后瞬间幻化出两道残影，直奔屈陌身后的两名手下。
正是凤舞六幻！
短打装扮的屈氏族人也有两把刷子，握紧手中齐眉短棍迎向一道残影。
至于另一道残影扑向的文士打扮的屈氏族人，则迅速后撤，嘴上求饶。
“小生不会武功，还请侠士莫要为难！”
那道残影旋即转身，共同击向那短棍屈氏。
拳为百艺之源，棍为百兵之祖。
那齐眉短棍被屈氏族人舞得虎虎生风，面对两道残影非但没有落入下风，反倒随着架势拉开，逐渐逼近白凤。
而原地未动的白凤只是轻哼一声，又是两道残影从身后飞出。
与此同时，本体加上四道残影，纷纷取出翎羽暗器，不再空手对敌。
一时间，两人打斗的场地中暗器呼啸。
分明只是两人比武，却热闹非常。
“白凤，看来这些时日你武艺退步了啊，对付这么一个小角色，都要费这般功夫！”
赤练舔舔红唇，嗤笑道。
白凤回头瞥了赤练一眼，终于不再留手。
凤舞六幻残影全出，一时间真假难辨。
那短棍屈氏终于招架不住，在背部中了一排暗器之后，为了避免被扎成刺猬，选择投降。
赤练看向屈陌，似是替流沙找回场子般开口：“若是暗杀，这凤翎上，可是会淬上剧毒，沾之即亡！”
屈陌点头，奉承道：“流沙白凤，凤舞六幻，名不虚传！”
随后他看向卫庄：“定金百万，等我见到巴忠的人头，剩下的四百万定当全数奉上。”
五百万只为杀一个人，这个价钱，怎么看都已经很高了。
须知帝国第一通缉犯盖聂的赏金，也才十万两黄金，合一千万钱。
值得一提的是，黄金为青铜，一两价百钱。
白银千钱，赤金万钱。
“不够！”
“不够？”
听到卫庄的话，屈陌以为自己听岔了，下意识反问。
“巴忠的脑袋五百万，你的脑袋，值多少？”
卫庄分明站在原地未动，但当他正眼看向屈陌的时候，后者只觉得被雷殛中，心中恐惧嫉妒恐惧的同时，浑身动弹不得。
这种感觉，他很是熟悉，就在刚刚的议事房间之内，他已经体验过一次。
但那次的时间太短，短到他以为那仅仅是一瞬的错觉。
可现在，屈陌明白了。
那是卫庄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杀意。
他丝毫不怀疑，卫庄手中的那把妖剑，会砍下他的脑袋。
流沙主人，竟然比传言中的更为恐怖！
“您开个价！”
作为商人的屈陌，如何不知道，卫庄这是在讹诈他。
但身在敌营，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才有资格谈其他。
于是，他很没骨气地露出讨好的笑容，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你觉得我们会缺钱吗？”
赤练上前一步，露出玩味的笑容，而后扭头向卫庄提议道：“不如把他们扒光，丢到荒地里让他们自生自灭如何？”
“别！千万别！我这里有价值五百万的田契、地契，现在就给你们。”
屈陌没有当场吓得尿出来，都算是心理素质强的了。
那位负责管账的文士，哪里见过这阵仗，已然如烂泥般瘫在地上，目光空洞、抖如糠筛。
“那就……”
卫庄话没说完，一道平静似水的声音打断了他：“小庄，都是反秦义士，莫要伤了和气。”
只见不知何时，盖聂已经来到路口，一旁还跟着墨家统领端木蓉。
“哼！”
卫庄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
“多谢剑圣前辈！”
屈陌赶忙转身道谢。
然而不等他高兴一会，一条赤练王蛇从赤练白皙的脖颈处爬出，吐着蛇信嘶嘶作响。
“屈氏好歹也是大家族，这亲口承诺的五百万，总不会想要赖账吧？”
“这！”
屈陌面露难色，扭头去看盖聂，却发现后者已经转身离开。
“给！我给还不成吗？”
屈陌咬牙切齿道。
……
第二场议事还在同样的密室之内。
就连与会的人，都一模一样。
前后离开的盖聂、卫庄重返不说，就连屈陌，都满脸铁青地回来了。
“陌侄儿，怎么又回来了？”
项梁出言调侃道。
屈陌没好气地扭过头，没有搭理他。
身上的钱都给了赤练，他要是一点消息都没带回去，就只能等着被逐出家族了。
五百万对于拉起一支队伍来，那是杯水车薪。
但对于个人来说，无异于一笔泼天富贵。
“好了，屈氏能够回来，丹自然欢迎之至！”
燕丹调解道：“小高，你把张良先生的提议，与诸位义士说说吧！”
“是，巨子！”
于是，高渐离将第一场议事张良提出的刺秦方案娓娓道来。
“也就是说，当务之急，是要获得嬴政的出行舆图？”
盖聂很快明白过来，开口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忙。”
众人闻言一喜。
却不想卫庄出口呛道：“怎么，师哥你这是害怕遇到老主子，拔不了剑吗？”
屈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难不成是我想错了，卫庄不是为了帮盖聂讨个公道？
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好啊！
盖聂则没什么表情变化，淡然回道：“木剑不需要剑鞘，自然也没有出鞘的说法。单纯的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你们有想过，嬴政死后，天下局势会发生何种变化吗？”
听到这话，众人不由再度沉默。
盖聂担心，无疑是有道理的，而且以他的身份经历提出这个问题，合情合理。
毕竟，曾作为嬴政身边最为信任之人，他本完全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而不是过着此刻背秦颠沛的生活。
他见识过嬴政的盛世愿景，也知晓嬴政的局限。
这，就是盖聂此刻与他们站在一起的原因。
但这份沉默只不过片刻，少羽率先将其打破：“做事如此瞻前顾后，这就是剑圣的作风吗？”
盖聂并不恼，回道：“以暴制暴虽然有用，但若是就此拿下天下，之后的路，你也可以靠武力来解决吗？
杀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能保证，自己会做得比嬴政更好？若是杀了他，天下只会更乱，又将如何？”
话到了后半段，盖聂已然不顾少羽，而是看向了张良。
这场刺秦的谋划，显然出自于他。
张良道：“我并不否认嬴政确有功绩于世！但血债必须由血来偿还。若是我辈失败，也算是为嬴政了却了一桩心事；但如果我们成功了，回到诸侯并立的时代，至少不会更乱，不是吗？”
这次卫庄也忍不住开口，流沙的经历，虽然很短，只有区区几年，但让他同样有治国方面的经验。
“缰绳在我们手上，难道还怕把握不住方向吗？”
“你把握不住！”
盖聂深深看了一眼卫庄，随后叹气道：“但至少，还有一丝改变的机会。”
盖聂说完，全场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默。
刺秦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剑圣兄，你打算从哪里入手？可否需要我等帮助？”
这次打破沉默的，是燕丹。
“嬴政一统天下，功高盖世，自封为始皇帝。儒家一直有劝他效仿三皇五帝行泰山封禅之举，想必这次东巡，必然与此事有关。”
盖聂的话，也给范增带来了思路：“既然是封禅祭天，那时间必然在冬至日。”
张良点头：“封禅乃古礼，整个小圣贤庄典籍浩瀚如海，亦未能记录详情。想来封禅之前，议礼之事，定会交由儒家，到时我定然能够提前得到消息。”
盖聂道：“始皇帝出行，必定前呼后拥，三五千人都不在话下。这次行封禅之事，队伍扩充至万人亦有可能。找到行踪只是第一步，还得弄清楚嬴政在队伍何处，何人驾车，何人护卫。”
“如此看来，凭借我等，想要杀至近前，难！”
张良皱眉，没想到在人数上，他就算漏了一步。
却不料这时大铁锤站了出来：“人多有个鸟用？在我雷神锤面前，再多的人反倒只会成为累赘！只待风暴起，岂是人力所能违？”
张良大喜：“壮士能够借天地之力乎？”
大铁锤砂锅大的拳头“梆梆”锤在胸口：“雷神锤可借风势，可借雷势。天地风雷震，锤落鬼神惊！”
一时间，众人大喜，没想到被视为最大的难处的人数劣势，此刻竟然迎刃而解。
高渐离却皱了皱眉，疑惑道：“大铁锤，我怎么没听过，你的雷神锤，还有这等威力？”
大铁锤闻言一怔，随即哈哈一笑：“这是我的秘密！绝招懂吗？轻易不示人！”
大铁锤的表情变幻虽然隐藏得很好，但在座之人，哪个不是观察细微之至的人？
有隐情！
“大铁锤既然有这本事，那刺秦之人，必须由你来了！”
燕丹一锤定音，敲定了刺秦的人选。
听到这个消息，大铁锤一时间眼前恍惚一片，仿佛看到了当年易水之畔的场景。
荆轲大哥，我来了！
“既然这人选也敲定了，东巡舆图的事，也交由剑圣兄去办，我等还应该准备些什么？”
燕丹看向张良，问道。
张良道：“刺秦无论成功与否，天下反秦义士都会由此震动！燕丹兄应该广立旗帜，接应之！”
燕丹点头，张良一计，便把将要倒下的反秦大旗，重新扶了起来！
“那我呢？”
屈陌见众人都分配到了差事，不由出声询问：“我该做些什么？”
张良道：“屈兄身份特殊，应当尽快回报家族，秉明利害。”
“那好，我即刻动身。”
屈陌正准备抬脚离开，却不想项梁拦在了他的面前。
“这等小事，派手下去便可，岂需你一介嫡子往来辛苦？”
项梁话虽然委婉，但举动却近乎撕破脸皮。
这也给众人提了个醒，屈家该敲打敲打了。
否则帮不上忙不说，哪天给众人卖了，那就太憋屈了。
毕竟，他们聚在一起，可不是为了请客吃饭。
那可是造反这等掉脑袋的大事！
“可是，如果不是我亲自去的话，家族可能会不够重视。到时候没……”
屈陌还欲争辩，却不想赤练上前一把扯下他身上代表身份的玉佩，抛给那使齐眉棍的汉子：“你主子的性命，就全看你咯！”
那汉子不敢耽搁，对屈陌抱拳一礼，而后迅速离开。
“来啊，将屈郎请下去，好好招待，莫要失了礼数！”
燕丹见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索性开口将屈陌软禁起来。
会议结束后，盖聂迅速动身离开，端木蓉随之而去。
张良也趁着夜色赶回小圣贤庄。
刺秦的消息在墨家统领之间迅速传开，大铁锤一时间成了整个墨家炙手可热的人物。
盗跖拍了拍大铁锤坚硬如铁的臂膀，打趣道：“可以啊！没想到大铁锤你居然有这么一记绝学，瞒得我们好苦啊！”
徐夫子也很满意，夸口称赞：“大铁锤，我们会摆好庆功酒，等你回来的！”
就连一向对大铁锤意见颇多的班大师，也难道给了大铁锤笑脸。
“说说吧，有什么用得找我老家伙的地方，尽管提。”
一时间，大铁锤感动万分，却又一副欲语还羞的模样。
雪女冰雪聪明，很快看出大铁锤的窘意，开口猜道：“大铁锤你最崇敬荆轲大哥，现在又要效仿大哥义举，你该不会想要我们也为你举行一场易水送别吧？”
大铁锤登时涨红了脸，渴望却又不敢承认。
相比荆轲，他自认为无论武功还是人品，都远远比不上。
为他举行送别仪式，将自己碰到偶像同等待遇，他怎么想都觉得不配。
但打内心里，他又渴望有这么一场，能够证明自己人生价值的仪式。
这样的矛盾心理，让大铁锤开不了口，只能讷讷傻笑。
在众人的打趣中，最终还是高渐离出面替他破了局。
“无论如何，既然大铁锤你做出了这等选择，我们都会为你准备一番的。只是墨家今时不同往日，你莫要觉得委屈便好。”
大铁锤又惊又喜，连连摆手：“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