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无胆英雄
这一掌力道之大，让石兰脸颊立即多了个清晰的四指印。
她惊讶地回过头来，眼眸中一瞬的怒意一转而逝，随即写满不可思议。
又是一掌袭来。
“义父，你这是做什么？”
石兰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
但韩非并不作答，眼看下一掌又要袭来。
石兰伸手，轻而易举抓住韩非手腕。
“小东西，你什么时候瞧出破绽的？”
“石兰”面上的怨怼终于不再掩藏，一双如同野兽般的眼紧盯韩非。
“从你刚出现的时候。”
韩非试着抽回手，但对方的力量奇大，扼得他动弹不得：“我是小东西，那么请问阁下，又是什么东西？”
“你有什么资格……”
“石兰”面露轻蔑，刚准备对韩非出手，却见他身后忽然冒出一团黑气，一个模糊的人影赫然身处其中。
黑影双目被黑布遮住，一身盔甲之内，虬结的肌肉若隐若现。
正是逆鳞。
韩非没有回头，嘴角抬起，心中念道：“拜托了，另一个我。”
逆鳞卜一出现，便给“石兰”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她放开韩非的手腕，迅速后撤。
奈何船中客房空间狭小，根本拉不开距离。
“原来你也有娘娘的神力，难怪这一路上老身难受得紧。”
“石兰”不再掩藏，摇身一变，竟成了只斑斓猛虎。
只是这虎体型瘦弱，尾巴竟是条豹尾，长得出奇。
“金母娘娘手下，都是些吃人猛兽？难怪对人祭之法如此感兴趣。”
韩非口中称奇，但面上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小东西，你少拿话来激老身，娘娘手下，老身算是对人类最和善的了，真当自己是道菜了？”
那豹尾猛虎口吐人言：“人类的滋味，着实不怎么样：胃液太酸，胆子又苦，脑子又咸又甜，下肢咸中带骚，唯有血液，咸腥可口，还算能够入口。”
“最关键的是，肉太老、太瘦、太柴。尤其是你个小东西，跟你打，就算赢了，老身都嫌你没三两肉。”
听到对方就这么将人各部分当食物品评，还自称和善，韩非不由有些反胃。
但她想要交流的意图，韩非算是明白过来。
“在下韩非，不知仙姑如何称呼？”
韩非话音刚落，房门被打开。
石兰看见她床上立着一只斑斓猛虎，不由眼前一亮。
“好漂亮啊！”
韩非险些被石兰的反应呛死，不断咳嗽中嘱咐道：“快祭宝物。”
斑斓猛虎被石兰夸得一愣神，等到察觉危险，为时已晚。
奇门遁甲阵盘放出，瞬间化作一方天地。
由于石兰操控力尚弱，两人一虎出现在最初始的无垠星空之中。
他们头顶，是不断盘旋的日月大地群星。
“这份神力……两位是蜀山的道友？”
斑斓猛虎放低了姿态：“老身金灵，来自昆仑瑶池，金母娘娘乃是我母！”
石兰拜了拜：“虞子兰，你可以唤我阿兰。”
韩非却不敢大意，从石兰手中接过控制权，瞬间两人一虎周身场景一变，来到一处宫宇之中。
这里正是韩非记忆之中最为熟悉的韩宫，先将地利占下。
“非也是第一次遇到昆仑的道友，让道友见笑了。这边请。”
韩非一伸手，指向身前的大殿。
金灵虽然有所顾忌，但亦有几分自信，跟了上去。
两人一虎落座，金灵躺在韩非为她特意准备的宽软虎皮座上，竟然毫无反应。
似乎是看出了韩非的心思，金灵人性化地一笑：“既然追寻大道，凡人也好，同族也罢，不过过眼烟云，两位不必再试探了。”
韩非却面色一僵，这让他准备好的话没法说了，只能临时应和一句：“是极是极，我等前来，只为求见金母娘娘一面。”
“眼下娘娘正在大泽山，想要见面并不难，但……”
“可有难处？”
“难处嘛，自然是有的。”
金灵顾左右而言其他：“两位要见娘娘，所为何事？”
“为求神力而来。”
“两位说笑了。娘娘神力，岂会轻予？”
听到他们不是为阻止人祭而来，金灵心中松了一口气。
见有谈的希望，韩非面露喜色：“还请道友明示，何物能够交换神力？”
金灵没有立即开口，见两人没有表示，兴趣缺缺道：“血食，或者房中术。”
“房中术也可？”
韩非眼前一亮，纵容金母娘娘危害人间，自然是万万不能的。
“那是自然。”
金灵道：“你们人族之所以能够蚕食我等地盘，靠的不就是房中术吗？没有此神术增长同族，如何能够占据这广阔的天地？”
“原来如此。”
韩非明白过来。
原来金母所求房中术，是为了增长同族，而不似张苍那种为了男女欢愉。
不说张苍是否掌握金母娘娘要的房中术，若真能达成，人间必有大乱。
似金灵这等开了灵智的虎族，还能抑制杀戮本能，但若虎族数量大涨，后果韩非不可想象。
到了那时，恐怕就是三仙之间，谁也不能后退的生死之战了。
“我虞渊之中，九子之一的张苍，便擅长房中术。若以此为交换，不知能得金母娘娘几份神力？”
“几分？”
金灵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汪汪大笑起来：“便是半分神力，也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爆体而亡都算是轻的。”
“仙姑误会了”，韩非道：“我的意思是，似这般的神力，能有几份？”
逆鳞剑飘到金灵面前，她端详一番，虎脸上露出疑惑来：“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一份能力流落在外。”
金灵伸出虎掌想要去接，逆鳞却自主退开。
“这……”
“不必解释，金母神力特性如此。分分合合，彼此吞噬却又彼此忌惮。”
金灵似乎是联想到到什么伤心事，虎目竟然变得惆怅起来。
等了一会，金灵这才道：“若是那房中术真的有效，换三份乃至更多神力，应该差不多。”
“三份？”
韩非皱眉，这未免太少了些。
按照三阳舰图纸来看，舰身长千丈，宽亦有百丈，高数三百丈。
以韩非的预计，最差也得千份神力才能将三阳舰腾空而起。
差得未免太过了些。
“怎么，嫌少？”
“不敢！”
韩非联想起之前与石兰提起的庚劫，不由心头直跳。
恐怕剑仙所图，根本不是什么三阳舰。
“那就这样了，我会将你的请求报给娘娘，至于祂见不见你，就看祂老人家的心情了。”
金灵起身：“另外，这段时间，大泽山就不要去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
神农峰半山腰。
神农堂大殿。
田言坐到主座，田仲、梅三娘在侧。
农家一众堂副、山主陪着笑脸。
而下首，则是盖聂卫庄二人。
在他们身边，则是五花大绑的刘季。
“鬼谷传人果然名不虚传，一出手，就替我农家抓住了心头大患。”
田言笑着夸赞道：“田言代表农家上下，将铭记这份恩情。”
随着她的表态，一众农家高层也纷纷附和，感叹纵横二人的神勇。
这番吹捧，却并未让盖聂飘飘然，他微微躬身一礼：“大小姐言重了，能够抓住此獠，实属侥幸。”
刘季破口大骂：“田言，当着农家这么多老人，你什么身份，凭什么当家做主？”
“当年要不是……”
他刚开口没几句，田言忽然出手，一根银针精准命中刘季哑穴，让他开口不能成声，只能咿呀作响。
“我什么身份？我乃是堂堂农家大小姐，老侠魁的义女。如今农家危机，正是需要我这样能够凝聚人心之辈站出来，让农家共度危机。”
田言起身，面带讥笑地看向刘季：“而你，季叔，则是帝国的叛逆，农家的罪人，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向我发问！来人，压下去！”
她一副大权在握的模样，加上刚刚露的那一手武功，让刘季惊愕不已。
一众堂副、山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看向田仲。
眼下农家六堂堂主，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田仲一个魁隗堂堂主身份最高。
却没想到，田仲从始至终，一副以田言马首是瞻之态。
只有那些暗中和罗网有勾结的高层，才能在心中暗暗猜测：恐怕田言、田仲，亦是罗网一员。
“大小姐说的不错。农家危难，试问除了农家女管仲，谁又能带领农家走出危局？”
田仲早就知晓了田言身份，自然不敢灭她威风，赶忙上前表态。
一众堂副、山主在罗网叛徒的裹挟之中，也只能连连称是。
刘季见到这一幕，心中又惊又惧。
但好在这时候，一柄奇异的长剑出现在他面前，为他挡下了前来押解他的农家弟子。
“我的俘虏，还轮不到你们来看押。”
卫庄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将两名弟子惊得连连后退。
“阁下这是何意？农家叛徒，不应该由我们农家来审判吗？”
田言争锋相对道。
田仲、梅三娘等一众农家高层，皆不动声色上前施压。
但卫庄却看也不看他们，默默将右手放到鲨齿剑柄之上。
盖聂这时站了出来，扶住刘季肩膀。
刘季只觉得一股极为精纯的内劲在体内游走，瞬间将脖颈银针激得倒飞而出。
“农家转危为安之前，这位神农堂堂副，便由我二人看管了。”
盖聂拱了拱手：“如今贼首朱家仍在叛逃之中，墨家另一路援兵想必也在暗中追查，不日便能擒获。还请大小姐，给我鬼谷三分面子。”
他手中虽然持的是木剑，却让众人更为忌惮。
传说中，数月之前，他已经达到剑客巅峰——无剑之境。
这柄木剑，哪怕只有当年剑仙半分威力，也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应对的。
一起上都不行。
田言目光在盖聂、卫庄、刘季三人身上不断徘徊，最终一抬手，让农家众人退下。
“鬼谷的面子，我农家自然要给的。”
田言微微一笑：“既然二位屈尊要看守这位农家叛徒，言答应便是。只是到时候神农堂贼首抓住，上交帝国之时，还请将此人交给农家。帝国那边，以二位的身份，似乎不太适合出面。”
“那是自然。”
盖聂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农家弟子急急忙忙闯进殿内。
“出怪事了，天上飘下来好多纸条。”
“什么纸条？”
田言一个眼神，田仲便上前替她取过纸条，交到她手中。
纸条仅有一指大小，田言看了一眼，便没再注意，看向那气喘吁吁的弟子。
“还有其他的吗？”
“应该有，好多种，但是大家伙看不懂上面的写的什么。”
听到这话，盖聂沉静的脸上不禁泛起一丝波澜。
而卫庄则毫不掩饰地勾起嘴角：子房啊子房，你也有失算的时候。
利用白凤在大泽山境内传播纸条，从而将真相传进农家真正需要援救的底层弟子。
计划虽然不错，但奈何这些弟子，他不识字啊！
智者千虑，终有一失。
盖聂心中也不禁感慨。
“看不懂就不要看了，这是王离大军所设下的攻心之计，让弟兄们不要理会。凡是见到这种纸条，一律收缴，一把火烧了。”
“是，大小姐！”
弟子急匆匆地带着命令下去了。
盖聂、卫庄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疑。
刘季更是面如死灰，这下彻底完了。
他本就不愿当这个英雄，但奈何气氛到那了，他有心拒绝，可众人皆看准了他，轮不到他发表意见。
况且，去四季镇也是要赌，信司徒万里那是唯利是图的家伙，还不如信自己能够凭借地道逃生。
他这次出现的目的之一，便是发动农家底层弟子，给密道之中的弟兄们送去粮食补给，让他们在反间计生效之前，不至于饿死。
现在可好，发动农家底层弟子的先决条件，没了。
看来他们口中的什么子房，也不过如此。
只是可惜了他这条大好性命，还没娶上大家闺秀，就要一命呜呼了。
刘季正暗自伤感之时，后背被狠狠推了一下，踉跄之中他站稳脚跟，这才发现自己被卫庄押着离开了大殿。
“玩砸咯，玩砸咯！不过有纵横二位在此，想必我这条小命，想要保住应该不难吧？”
见四下无人，刘季低声道。
“想要做英雄，却没有牺牲的觉悟，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