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韩非传道
蜀郡。
郡城。
一支庞大的商队进城，人数逾千，车马无算。
青石路面竟隐隐被压得吱吱作响，可见车中货物分量之沉重。
商队前方，一名虬须壮汉赤裸着汗津津的上身，斜扛着一杆大纛。
大纛黑底红字，上书“秦贞妇清”。
城门守卫正欲上前揩些油水，却不想城门校尉一鞭子甩开，大喝道：“赶快把路给我李加让开，不得有误！”
守卫们迅速搬开鹿角，城门大开的同时，李加骑马迎了上去。
而商队中一马也飞速赶到，马背上的干瘦中年人拿出一罐蜂蜜递过去。
“李加校尉，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中年人说话的同时，附近马车上也跳下来几个小童，拿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奔向城门守卫。
“巴忠兄弟客气了，客气了。”
李加接过蜂蜜罐，顿时喜笑颜开。
这年头什么东西最值钱？
当然是糖了！
蜂蜜更是有价无市。
“校尉可否需要车队停下检查一番？”
巴忠客气道。
李加连连摆手：“不需要，都是为帝国效力，不用麻烦，若是耽误了陛下用药，那我可承担不起。”
于是，商队基本没有减速，就这么进了郡城。
商队直奔码头，一辆马车中途停下，从中走出一位贵公子，以及跟随他的小书童。
正是一番乔装打扮后的韩非与石兰。
“义……公子，咱们接下来坐船，便可直达大泽山了吗？”
石兰好奇问道。
她除了去过一次桑海，就再也没有出过虞渊，对于大泽山究竟在何处并无认知。
“大差不差！”
韩非深吸一口江边清气后道：“既然你偏要跟来，这路上，我就好好传授你奇门遁甲之术，助你早些掌握剑仙宝物。”
“阿兰知道了。”
石兰点点头。
奇门遁甲自成一方小世界，并不能用于收纳，却可以将其覆盖一片空间，迅速形成困阵。
而使用者对奇门遁甲理论的理解操控程度，则决定了这件宝物的上限。
“那好，我就先考考你，何为奇门遁甲？”
韩非说着，手掐指诀，施展噤声诀将两人的对话声隐去。
在旁人看来，他们这一主一仆并无多余动作，更别提偷听谈话了。
“奇门遁甲乃是先贤世代流传的大同之学，其创立者之一乃是周文王，于羑里创《易经》；后有阴阳家邹子著《五行》篇，这才有如今流世的奇门遁甲。
奇门有三术，是为太乙、遁甲、六壬。其中太乙重用九宫，兼用数术；遁甲重用天干，九宫辅之；而六壬重天干，佐以地支。”
石兰略微思考，便答了上来。
闻言韩非点了点头：“看来你的理论还是较为扎实的。”
石兰闻听被夸奖，顿时喜笑颜开。
“但是”，韩非神秘一笑：“今天我要给你讲的，是从一个更大、更广阔的视角，去看待奇门遁甲。你能否理解，并从中领悟多少，这会决定了这件剑仙宝物在你手中的威力。”
石兰认真地点了点头，明亮的眼眸满是对知识的憧憬。
“《仙录·源》开篇怎么说的？”
石兰微微皱眉，努力思考，最终还是韩非给了提示，这才背诵而出。
“十年可见春去秋来，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观盛衰兴亡，万年可变木石铜铁，亿年可化鱼龙鸟兽，兆年可换日月星辰。”
“不错，我等人族，非亘古有之，尔来至今，不过三十余万年。”
韩非语气中满是感慨。
石兰举手提问：“为什么是三十万年？”
韩非皱眉：“这个嘛，你去问秦风……记住，我讲课的时候，不要问为什么！”
“哦。”
石兰心里有些不服，但囿于身份，还是乖乖闭嘴。
“而三十万年前，人族又是何物？为兽、为鱼、为不可见。你可知，我要讲什么？”
“《易经》之根本，唯易不易。”
听到石兰的回答，韩非顿时没了继续讲下去的兴致。
遇到个聪明的学生，有时候还真苦恼，少了许多掉书袋的乐趣。
韩非不发一言，走向码头。
石兰蕙质兰心，赶忙跟了上去，抢在韩非前头，和船夫谈好了价格。
两人登上了南下的大船，在客房中放好行李。
许是这番殷勤，让韩非心情好转，这才在石兰为他烧水泡茶时，再度开口。
“三生万物，万物避害而趋利，用黔首的话来说，便是盼着一天更比一天好。”
石兰没有回答，默默泡好茶端了过去。
韩非品了口茶水，甘甜清冽，不由心情大好，问道：“你可知，这和我要说的奇门遁甲有何关系？”
石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声，愣了下又摇摇头。
韩非又好气又好笑：“有话就说，当先生的还看不出你这点小心思，怕是在心里骂我呢。”
“阿兰不敢！”
石兰赶忙认错，而后这才在韩非鼓励的眼神中开口：“公子的意思是，奇门遁甲之术，可用于趋吉避凶？”
韩非闻言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
“对但不全对，趋吉避凶乃是创建此术的众先贤对其的应用之一，但绝不会是全部。”
韩非嘴角上翘，得意道：“人族生来并非如今的天地之主，靠着群居，用数量这才弥补了体型、力量的劣势，逐渐占领这方天地。
上古之时，茹毛饮血，正是一位位先贤的发明创造，这才有了如今咱们习以为常的衣食住行，乃至生活的方方面面。”
石兰点头，这话并不陌生，教导《仙录》的先生也这么说，只是没有韩非这般有条理罢了。
“但随着聚居人数的增加，族群管理也愈发困难。人人为己，却不见得利于族群。就拿你这次闯出的大祸来说，既不利于你自己，也给蜀山损失了一件玄天战甲，还险些干扰了虞渊护卫在薄姑大营的行动。就连你大父……”
“阿兰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冲动行事了。”
石兰低下头，打断了韩非。
见她如此愧疚，韩非也不再继续，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于是便有了这用于这最初的治国之策，与传说中的大同盛世。”
“您是说，《奇门遁甲》乃治国之策？”
石兰有些奇怪，这与她所了解的差异太大。
“不错，治国之策。先贤通过观察天地万物，在《奇门遁甲》中用六个维度，宫、干、支、门、星、神，创建了一个大同世界。
只要人人懂奇门，按照奇门之法改造天地，便能真正重现这大同世界！”
说到这，韩非面露红光，眼神之中满是憧憬的光彩。
大同世界！
人人有劲一处使，按需分配，没有尔虞我诈，按照奇门的方式，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可是，别说人人，就是阿兰我，自问比外面的土……黔首多知道一些，也不了解奇门，更不用说他们了。”
石兰见韩非渐有癫狂之象，赶忙泼冷水让他清醒过来。
“是啊，道阻且长，仍需努力啊！”
韩非拍了拍双颊，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对石兰一笑，让她宽心。
“大道从来都是相通的，孔子曰礼，老庄曰道，我曰法，墨子曰义，不过是大道的别名罢了。”
韩非继续道：“说回奇门遁甲，我今日教你的，与三式不同，是为合三为一，将天、地、人融为一体。还记得在那小世界中看到的世界吗？”
石兰在韩非鼓励的眼神下，拿出宝物。
一个惶神之后，两人便进入了小世界当中。
这方世界没有引力，两人随心随欲飞在空中。
“你看，这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
韩非说着，双手张开，像是抱住了一个极大的圆球，而后用力向内一压，一个半球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天圆地方……”
石兰第一次亲眼见证了世界全貌。
一张四四方方的沙盘之上，罩着一层淡蓝的球形透明薄膜。
“秦风说，咱们这个世界是个大球，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
韩非说着，又是一番动作，另一个球形天地便创造出来，只不过是将沙盘换成了一个球体。
“可是，要是球的话，咱们不会掉下去吗？”
石兰看着那个缓缓转动的球形天地，不禁有些担心。
“他说有个什么引力拉住了咱们，不会掉下去。”
韩非摆了摆手：“这不重要，方也好，圆也罢，不是咱们今天要讨论的内容。”
他说着，动手一推那方形天地，外层的淡蓝薄膜就转动了起来。
“这就是天，围绕着咱们的世界旋转，一圈就是一天。”
韩非继续动手，推了一把地盘：“这是地，转一圈就是一年。”
而后是黄道、赤道，然后是天干、地支。
再在这之外，拉出九星。
然后他又放大了世界，带着石兰站在了地盘之上。
“看，那颗一直不动的星星，就是北斗。”
韩非一指天空，顿时星汉灿烂。
石兰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那颗星星。
“脚踏中宫，我即大地。这时候，便有了方位，于是就有了九宫。”
说着，韩非一拉石兰，朝下方地盘飞去。
“哪边是南？”
等到来到常规世界大小，韩非问道。
石兰第一时间仰头看向星空，一眼就认出了北斗。
“这边！”
她指向了北斗相反的方向。
“孺子可教！”
韩非跺了跺脚，顿时天地亮了起来。
随之一同亮起的，还有无数闪亮的文字。
八门、九星、八神。
“有了天干地支，天地可成。天地既成，便有方位，于是八门自现。”
韩非一指，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一次亮起。
“这是……”
石兰眼前一亮。
“不错，是大地旋转的方向。”
韩非指点道：“记住，起局当坐北朝南，我即大地，我即吉凶。”
“阿兰明白了。”
“那我考考你，何为三奇、六仪，何为之遁甲？”
“此乃天干，乙丙丁为三奇，六仪乃是戊己庚辛壬癸，之所以叫做遁甲，因为……”
“因为我就是那个甲！起局之人！”
石兰看向韩非，不知何时他从身边已经来到对立面。
而在两人身前，乃是千军万马。
“何为三奇？乃是甲之心腹。”
韩非话音刚落，喊杀震天。
“六军听令，杀！”
代表六军的戊己庚辛壬癸各自领兵冲杀向石兰而来。
石兰不慌不忙，学着韩非的动作，以己方的六仪对阵，拦住了韩非的进攻。
而这个时候，韩非的精锐——骑兵随之杀到。
“天地为局，万物为棋，你我为执棋者。告诉我，执棋者最怕的，是什么？”
见骑兵朝己方冲来，石兰赶忙命令部队迎头赶上，拦住对方去路。
石兰眼前一亮：“我懂了，身为主将，我不能早早便亡，所以要将自己藏起来。藏着，遁也，这就是遁甲！”
韩非赞许点头：“主将被围杀，此为庚劫！”
说到这，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西北方向。
金母娘娘所对应的，便是西方庚金。
莫非……
“那这又是什么？”
石兰招呼另外两支骑兵冲锋，将韩非的六仪步兵砍瓜切菜般杀翻。
“此乃墓劫，迷失也。”
韩非对石兰笑了笑：“这是新手最容易犯的错误，认为胜利只在盘面。给我出来！”
随着他的呼喝，两支骑兵从石兰身后杀至。
她眼前一黑，千军万马顿时消失不见。
两人又重新来到了山崖之上。
“记住，身在局中，不可为一时利害所左右，胜利只在瞬息之间。”
石兰点了点头：“明白了。”
“不错，这便是三劫之二。还有一劫，是为刑，你可知是什么？”
韩非继续考校。
“难不成，是六仪相对，完全不是对手？”
韩非赞许地点了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不错，此劫最难破解，也最易破解。而农家如今之劫，便是这刑劫。”
“那该怎么破解？用奇兵？”
“不，是用反间。”
韩非一笑，天空中的八神亮了起来，最终独留“太阴”。
“阴阳相生，万事万物皆可相互转化，当双方力量根本没有可比性的时候，便只能用这太阴之法，以有心算无心。换句话来说，便是阴谋二字。”
“阴谋？”
石兰有些反应不过来：“义父你要出手吗？”
“不，我们的对手，从来不是他们。”
韩非说着，看向西方，白虎之象。
……
神农峰。
地道之中，挤满了行色匆匆的人。
刘季不耐烦地往外走，而他身后，则跟了个大肚婆。
“刘季，你还是不是男人？你不要老娘，这肚子里的孩子你还认不认了？”
“是我的我当然认！但是你怎么证明，这是我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