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金石成精
西南蜀地。
连绵的十万大山之中突兀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犹如一把擎天之剑将其斩开。
据传三十年前，剑仙临尘西蜀，看到这十万大山，赞了一句“好蜀山！”
从此以后，十万大山便有了同一个名字，蜀山。
而原本生活在蜀山中过着鸡犬不闻的各族山民，不约而同俱以仙人弟子自居，以替仙人看守门户为己任。
蜀山，可以是这十万大山中的任意一座。
但虞渊，却只有这么一道。
西蜀传言，只要年满十八，能够独身到达虞渊最底部，便能见到仙人，成为虞渊护卫。
而成为虞渊护卫之人所在的山族，便能与虞渊取得联系，获得仙人恩泽。
食物、酒水、衣物，乃至武器、功法。
只有这些山民想不到的，没有虞渊变不出来的。
十年前，百家入蜀。
通武侯王贲亲率十万百战穿甲兵掠阵，三千百家侠客冲入虞渊，试图找出剑仙。
彼时农家侠魁田假为临渊九子之一，为了夺取扶桑神树，亦参与了此次行动。
那一战，天地泣血，神鬼皆惊。
蜀山但凡高大些的树木，都被百战穿甲兵伐之殆尽，只因它们的存在，可能会挡住剑仙的身影。
这一战，三千侠客从虞渊中归来的不到百人，诸多剑仙宝物现世。
也同样是这一战，让一辈子都没机会相见的蜀山弟子，彻底的团结在了一起。
蜀山，一经问世，便力压百家，成为江湖第一大派。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蜀山有了如今的格局，虽然依旧松散，但比之前“家住隔壁山头、却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要改观许多。
现在的蜀山，最底层为守山弟子，由各族山民担任。
同样生活在十万大山之中，偶尔沟通外界，拿虞渊之中的奇物贸易往来。
居中的是生活在虞渊之中的守关弟子，乃是当年百家入蜀，虞渊九子开放虞渊收容山民所致。
虞渊从上往下共计九关，愈是靠近最底部的临渊，人数越少，防卫也更森严。
生活在虞渊之中的守关弟子经常听见奇特的巨响，但他们已经见怪不怪，知晓这些乃是九子们在做各种实验。
比如此刻第七关的地下暗河水流忽然变大，而后轰隆一声巨响，一个硕大的黑影砸在底部的临渊之中，溅起的水花高达百米，连第三关的人都有见到。
但这份骚乱，也只持续了一会，很快守关弟子们的热情消散，便重新投入工作抑或是修行当中。
而那个掉落的硕大黑影，则在临渊中不断下沉。
忽然，一道亮光从黑影中冒出，形成一条光柱，照射向下方。
光柱在水下不断闪烁，以一种奇异的频率在画着不规则形状。
“验证通过，欢迎回归。”
临渊底部顿时亮了起来，地面裂开一条缝隙。
而那黑影中发出光柱的物体也从黑影中分离出来，竟然是一艘外型像是海龟的潜水器。
只是那体型，要比寻常海龟大出百倍，内部的空间足以容纳三人小队。
海龟潜水器进入缝隙之后，经过排水舱，很快进入了临渊内部。
舱门打开，一个硕大的肚子先露了出来，之后才是人高马大的胖子。
这人生得白净，却奇胖无比，端得令人生畏。
在他之后，两个穿着玄天战甲的魁梧虞渊护卫也走了出来，但在那胖子面前，却显得有些娇小。
而在他们面前，一个同样身穿玄天战甲的身影已经在那等候。
“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趟去的有点久啊！”
那人摘掉面罩，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容来。
“韩非子，我等先去汇报了。”
两个虞渊护卫上前行了一礼，请示道。
这个等候的身影，正是临渊九子之一，韩非子。
当年在秦狱之中，秦风便是用六魂恐咒制造假死，以极其凄惨的死状骗过盘查，最终将他救出。
“去吧，记得把我的那份也一起写了。”
韩非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胖子拉下面罩，抢先道。
“这报告最后是要给我看的，当着我的面这么做，你就没点自觉吗？”
韩非眯了眯眼睛，佯怒道。
张苍不在意地一摆手，让两个虞渊护卫先行离开，搭上韩非的肩膀，往生活区而去。
“写报告太麻烦了，还没用，真不知道你发明那玩意做什么！最后还不是蹲在这里听我第一时间汇报？”
“这是程序，程序你懂吗？”
韩非利用玄天战甲的力量，将张苍的胖手推开：“蜀山上下这么多人，没有报告这道程序，我怎么了解整个门派的运作情况？
再说了，你就能保证，自己一定不出错？有了报告这道程序，至少能保住你这身肥膘，不至于哪天被我点了天灯。”
听到这话，张苍胖脸一肃：“不说这个了，这次回收的墨家机关城，确实观察到了不一般的现象。”
“什么现象？”
“金石成精。”
张苍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
盒子整体通红，覆盖有金色花纹。
胖手揭开盒盖，只见里面安静地躺着两颗铜绿的碎片。
观其形制，像是一个巨大兵器的碎片，边缘十分锋利。
韩非面色一紧，这现象他十分熟悉。
果然，两块碎片虽然相隔一段距离，却同时诡异的颤动起来。
随着颤动的频率逐渐趋于一致，碎片陡然飞起，融合到了一起。
裂缝虽然还在，但已然可以作为一块碎片舞动。
“看，没了神木的神力压制，它们很快就融合到一起了。”
张苍将木盒交到韩非手中。
“很明显，这跟我的逆鳞一样，有金母娘娘的神力加持。”
韩非将盒子收起：“这么说，你之前提出的关于天鬼的猜测，是真的了？”
“墨家信奉天鬼，《墨子·公孟》曰：‘天鬼不说，此足以丧天下’，其中一个重要证据，恐怕便是发现了金母神力了。”
韩非闻言点头：“墨家以机关术为立身根本，利用金石成精，的确足以让他们的机关术冠绝天下。只是，问题在于，他们将这份神力，究竟运用到什么地步了？”
张苍叹了一口气道：“不好说，机关城残破不堪，这碎片乃是从中好不容易找到的。或许联络金母娘娘的方法还不成熟，只能小规模应用。”
韩非却摇摇头：“不是不成熟，而是代价太大。你忘了我的逆鳞了吗？”
“若真是人祭之术，那就太可怕了。”
惊惧之下，张苍本就白皙的皮肤，这下更显得苍白了。
经过多年的查探，韩非已然知晓，自己的逆鳞，其实便是人祭之法得来。
而这种来源于殷商的恐怖邪术，能够轻而易举地联系上掌控死亡的金母娘娘，取悦祂之后获得一部分神力，从而加持在金石之上。
传闻中，这位金母娘娘虎头、人身、豹尾，执掌杀伐，掌控死亡。
若是能够取悦于祂，得到祂的恩准，便能获得传说中的不死药。
只是这些都只是道听途说，便是剑仙，也不曾见过这位金母娘娘。
三位仙人当中，祂只和荡魔天尊有过一战。
以有心算无心，取得部分神力，于是铸造了这一百零八副玄天铠甲。
韩非心思千回百转，忽然面上一笑，拍了拍张苍的肚子，道：“别担心，或许他们是以房中术取悦的金母娘娘呢。”
说道房中术，张苍顿时来了精神。
他最是精于此道，前前后后，一共调……不对，是娶了百余位小妾，将他能想到的方式试了个遍。
“我必须马上回府！”
这段时间憋坏了的张苍迈开步伐，以最快的速度朝自己的府邸走去。
“等等！”
“这事可等不得！我能答应，我二弟答应不了啊！”
“你现在回去，就麻烦大了。”
“什么麻烦？”
张苍听到有麻烦，赶忙回头看向韩非，一脸疑惑。
“莫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你看上了我哪房小妾？这种事不必多说，你只管开口，我直接送你便是。”
韩非闻言面色一红。
张苍与他讨论过房中术，虽然韩非对此交媾之术并不陌生，但张苍玩的在他看来，未免太过刺激。
夜御十女，对于张苍来说更是家常便饭。
“莫不是身体吃不消？无妨，我这有一灸一方，只要你勤加修习，必能功力大涨……”
“什么跟什么！是你的麻烦，不是我的！”
韩非气得跳脚。
“我能有什么麻烦？”
“还记得你给守关弟子许的承诺吗？”
“哪一条？”
张苍许诺的多了，一时根本不知道韩非说的哪个。
“有容貌姣好之女自愿嫁入张府，可得一份神木神力。”
张苍眼前一亮：“又有新人？谁啊，漂不漂亮？”
“漂亮归漂亮”，韩非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张苍：“但就怕你不敢娶。”
“这有什么不敢的？”
张苍见韩非不像是开玩笑，试探着问道：“此女出身不凡？”
韩非点头。
“乃是我等同僚？”
张苍心中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
“还真是虞通古的孙女？”
见韩非点头，张苍一个头两个大。
“我能直接送她一颗起死丹吗？”
韩非摇头：“蜀山高层，禁止无故送礼收礼。”
“这事闹得！这小姑娘还没放弃，不就是一条异兽吗？”
虞子兰的事张苍十分清楚。
虽然虞子兰生得貌美，他很喜欢。
但同样作为虞渊九子之一的虞通古，就没那么好应付了。
这位负责管辖蜀山外门，也就是守山弟子和守关弟子，控制着蜀山与外界资源的交换。
以石兰这种附生于石的香草为族名的他，最是古板严肃，做事一板一眼。
正是由于这份稳重，他才会被推举为这虞渊九子之一。
若是以往扶桑神木还在虞渊的时候，救治异兽再简单不过。
但如今，扶桑神木远在桑海蜃楼，那里是阴阳家的大本营，蜀山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想要救治异兽，就得获得神木神力，用以炼制起死丹。
整个虞渊，神木神力只有他张苍还保留了两份，一份用来救他自己，另一份用来救二弟。
神木神力虽然神异，但作用却很单一，便是恢复生机。
但就这两份神力，却是代价不菲。
张苍靠着数术、天文等多方面多年来积攒的贡献，这才兑换而来。
若是旁人，他瞒着韩非，私自授受也就算了。
但对方可是虞通古，最是古板，在意名声之人。
最关键的是，在这份家教之下，那个小丫头人没多大，脾气同样也不小，一样的认死理。
“石兰石兰，真就跟块破石头过不去了！”
张苍气急骂道。
他是好女色没错，但还不至于为此一事断送全部。
不然，他也做不到穷尽天下书库，三十岁之前将七国藏书遍览了。
“你准备怎么办？”
韩非问道。
事关两位虞渊九子，他不得不亲自来调解。
“我不是说了吗？东西我给，至于怎么交给那丫头，办法你来想好了。”
张苍干脆破罐子破摔，一股脑将问题抛给韩非。
韩非闻言也有些头疼，但还是认真问道：“你真的愿意将这一份神力无偿送出？”
“当然不愿意，但我可不想以后实验项目缺这个缺那个。”
张苍一想到可能会因此得罪虞通古，就不禁头皮发麻。
韩非轻叹一口气：“这样吧，我来和你交换。”
“你？”
张苍闻言绕着韩非走了一圈，用审视的口吻问道：“你该不会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我像是那种人吗？”
“像！很像！”
谁知张苍摸着肉嘟嘟的下巴正色道：“男欢女爱本就是天地大道，无论男女，好色都是人之常情。我就不信你不会对那小丫头动心。”
韩非瞪了张苍一眼，逆鳞在他身后显现。
“别，我开玩笑的！”
见到逆鳞，张苍立马认怂。
在逆鳞面前，玄天战甲可不够看。
韩非抬头感慨道：“说起来，我也有自己的一份私心。”
张苍一脸认同。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话可是剑仙说的。
“这份天命，对我而言太过沉重。我想就此舍去，跟随剑仙追寻大道。”
“什么？”
听到这话，张苍一脸不可思议。
“我准备收虞子兰为义女，将奇门遁甲和天命一道传与她。”
韩非坚定说道。
“你认真的吗？”
想要改命，必须由剑仙亲自出手。
而想要请动他，需要耗费的代价，不是一般的大。
即便身为虞渊九子，一生也只有一次机会。
剩下的，便只能献祭剑仙宝物，才能面见剑仙。
张苍还欲再劝，却感受到背后忽然像是出现了一轮太阳。
他回头，正好看见秦风投来的目光。
“看来，你们想到一起去了。”
一次出手，却能收回两份承诺，值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