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莱耶与西摩
一枚似是透明的果实沿着轨迹滚落着，从这里滚落到那里，滚出了个千年来。
有人从时间长河的上游俯身，低头捡起了这枚因果，由此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莱耶，你在看什么？”
吊儿郎当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显得那样玩世不恭。那人抹了一把脏兮兮的麻布衣，用手轻轻肘了一下屹立在峡谷前面的莱耶。“又是什么预言吗？”
那莱耶回眸望向说话的男人，眼神却落不到他的身上。螺旋井，他们是这样形容他的眼神。望螺旋井里看去，虽然只有数十米，却又那样的深不可测。正如所有人都知道莱耶想要做什么，可是偏偏只有他才能触碰奇迹。
“尤大，有意思的事情来了。”
那是只有莱耶才能看到的景色，透过一座庙宇的窟窿，耳听着蒸汽锅炉的闷响，眼看着一座无首无心的雕像。
真是让人意外，没想到这片峡谷真的存在着偶像。
他本来只是简单到此探索一番，不曾想却看见了这等奇妙的景象。这是…旧日的神灵在进行使徒试炼？不，看来这位后辈，遭遇了一些意外的威胁。
现在这位年轻人的状态，用玄奘老爷子的话来讲，便是土崩瓦解，玉碎此界。他的整个身躯都东一瓣西一瓣的接近成为陶瓷，而在那不远的帷幕中，一声又一声脆响在渐渐逼近，有什么存在已经接近疯狂。
莱耶的眼中，紫黑与蓝白的光芒交替闪烁，以这枚【因果】为媒介，几乎强横的观测起未来。
“莱耶…”
尤大聒噪的声音不依不饶，如苍蝇一般萦绕在耳边。
看向时光尽头遗落的西摩，莱耶轻声细语，示意尤大安静。
西摩…圣偶学院…七重纱…舞衣…
尽管有着各种偶力妄图模糊他的视线，可这注定徒劳无功。只因他是莱耶，是当今世界唯二的圣人，只因他是三重伟大的使徒。
也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莱耶再次洞彻了他的命运，看见了他将要行走的轨迹。
死亡后获得新生，然后成为天使…吗？
在微不可察的叹息中，他轻轻打了个响指，将时空尽头那一片又一片的西摩拼接，恢复原来的模样。
然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瞥视了一眼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的尤大。
这个喜欢干净的家伙，未来都邋遢成什么了？莱耶有些哑然失笑，挥手示意尤大远离些。
“我知道看见未来等于透支未来，所以你千方百计想打断我。”他有些慈祥的笑了笑，摸了摸尤大的头发。这位年龄不满十六的少年，已经随着他走过东天，度过了三年春秋。
“可是，总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
……
莱耶…
西摩有些模糊。
可自己不是应该出现在破庙中吗？
再之后的话语，西摩难以再听清。
黑暗，又是一片黑暗。
他厌恶这样的感觉，因为在这片黑暗，总是让人那样的无能为力。
这是他濒临死亡的征兆。
每当西摩死去，就会有这样一段孤独而寂冷的时间。
所以他又死去了吗？
西摩默默叹了口气，耐心等待着复活。
对了，上次存档在哪来着？
可是预想中的复活并未到来。
待他睁眼，发现自己躺倒在破庙中。
这是…
我还没死？
“醒的倒是比预料中快。”
陌生的声音响起，令西摩浑身一颤，瞬间警戒起来。
“不必惊慌，你如今正处于我都无法触及的地方，哪怕是舞衣也无法找寻到你的下落。”
这次西摩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他抬头望向庙顶的窟窿，随后发现一个中年男人面色沉静，不紧不慢盯着他看。
那漆黑的眼瞳深邃，如同一口螺旋攀升却并无深不见底的计谋与诡谲。似乎只要有人提出问题，他便会知无不言。
“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我可以一一为你解答。”
可怕。
他的心中划过了这个词。
如同黑洞一般，吞噬了所有的光亮。不，与其说是黑洞，倒不如说正因他足够明亮，因此足以把人刺瞎，看不见任何东西。正因他足够明亮，因此足以遮蔽萤火与皓月的光芒，万物因此可以被他平等对待。
“请问是阁下救了我吗？真是感激不尽。”西摩不动声色，将手按在斩剑上，神态却恭谨。
“我是莱耶。”
中年男人答非所问。
似乎只要给出这个名字，一切困难便会迎刃而解。
西摩惊愕的瞪大了双眼。
莱耶？
他猛然想起昏迷前的话语。
你不是死了吗？
西摩内心这样想，表面却感激的向莱耶道谢。
“感谢您的援助。请问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两个人透过无穷的时光对视着，而莱耶却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做你想做的事即可，我已是过去之人，并没有干涉未来的权力。只是你身处的这里时空静止的领域，让我钻了空子，得以…”
莱耶想了想了，补充道。“偷渡，没错。我只能在这里做些小小的伎俩罢了。”
面对着诈尸般的莱耶，西摩有些头昏脑胀，理不清思绪。
“所以，您是怎么发现我的？”
一枚清澈透明的果实便这样抛在空中，又缓缓落下。正是此前在菩提树上打下的【因果】
“如果我没猜错，你我之间，缘分应该不浅。”
略微古怪的声音从莱耶嘴中发出，“仔细想想，我似乎也被当做了试炼的一部分，成为了一枚神灵棋盘上小小的过河卒。”
不过莱耶还是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多说些什么。
咔嚓——咔嚓——
破庙的虚空中不断传来陶瓷的响声，刺耳无比。
西摩皱了皱眉头，却看不见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莱耶似乎有些遗憾的笑了。
“时间似乎不多了。哪怕你可以在这里躲藏，但外面的世界要是被那尊偶像的陶瓷包裹，你也一样无济于事。”
莱耶向着西摩点头，指了指他的脖子。
“团契带了吗？”
西摩一愣，从脖子上拽出一块银白色碎片。
此时的碎片正散发着氤氲的光，似乎有些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