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保辜法
陈府,陈纭久等蔺栖意不来,正要去找她,忽然听见大门敞开的声音,出去一看,果然是蔺栖意。
“这么晚了,你去哪了?”
“回了蔺家一趟。”蔺栖意道,“雪微姐被人陷害了。”
陈纭扶着她进屋坐下,往火盆里添了两块炭火,又递给她一个汤婆子。
“怎么回事?”
蔺栖意将事情原委跟陈纭说了一遍。
“此事好办。”陈纭道。
“真得?”蔺栖意问。
“近来新出了一个保辜法,若诬其伤而死亡,且辜限内死,若有他故,唯坐伤罪。”
蔺栖意听不懂:“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若能证明她是因为别的原因死,雪微顶多会被判个伤人罪,到时候我们出银子就能把她赎出来。”
“那真是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查。”
陈纭按住她:“时日已晚,明日再去不迟。她应当被关在了京兆府,我先让陈斯去打点一二,让她在里面少受点罪。”
蔺栖意忽然想起陈纭审讯时候的样子,问:“京兆府审人跟你一样吗?”
陈纭笑了一下:“不是,他们没我的手段,顶多抽两鞭子。”
陈纭说这话时风轻云淡,确实,跟他残暴的手段相比,打鞭子已经很柔和了。
但她仍忍不住担心,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陈纭察觉她的动作,伸手一揽,把她揽进了怀里。
蔺栖意一愣。
“会没事的。”陈纭用气声说道。
“嗯。”蔺栖意低低应了一声。
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陈纭该不会喜欢她吧?
纵然她活了很多年,见了不少男人,但陈纭这样的,她的的确确头一次见。
她曾经是逍遥楼的常客,那里的小馆各个貌美如花,说话温声细语,伺候起人来既精细又周到,但她却不曾动过心,因为她很清楚,他们是为了什么。
可陈纭不一样,她至今为止没看出陈纭对她有什么图谋,反而处处呵护,打他骂他也不还手,从早到晚笑着一张脸。
虽说他变脸也快,但蔺栖意却感觉不到他在生气。
活了三十年,第一次心动,她手足无措,心脏怦怦跳,几乎就要捅破胸膛。
一夜无眠。
蔺栖意难得比陈纭早起床,一大早就去了京兆府,塞给衙役一袋子碎银才得以进去探视。
“陈夫人,这边走。”
蔺栖意跟着衙役穿过一间间牢房,关在里面的人见到衙役便争相叫冤,拍打着牢门,被压抑一棍子打回去。
“小姐?”
“雪微姐!”
衙役把锁打开,开门让蔺栖意进去,随后站在牢门外等候。
雪微身上只有些鞭伤,已经结痂,看来是陈纭的话起了作用,在那之后就没有对她动刑。
她脸上灰扑扑的,蔺栖意拿手帕轻柔地给她擦了擦:“你不用担心,我相信你是冤枉的,也一定会就你出来。”
雪微虽然身子瘦小,但很坚强,眼泪都没掉一滴,还一直笑着跟蔺栖意说话。
“嗯,多谢姑娘。”雪微问,“小娘怎么样了?我走后她们有没有欺负她?”
蔺栖意笑着摇摇头:“没有,她现在很好,唯一挂心的就是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雪微猛地点点头:“我会的。”
陈纭去了一趟锦衣卫后,立刻又来了京兆府,同府尹说了保辜法一事。
刘大人谨慎地查了查条例,确认无误后,派衙役前去调查。
这一查,果不其然,里面还真有内情。
那个叫惠心的丫头与雪微争执后便去找郑氏告状,路上手帕被风吹到树上,她便爬了上去,下来时没站稳掉进了水塘里,几番挣扎后,活活淹死了。
真想大白后,雪微被判了牢狱一年,蔺栖意送了点银子,把她赎了出来。
雪微立刻回了凌霄居,看见黎向月就扑了上去,眼眶红通通的,伏在她怀里小声啜泣。
她原本是给蔺栖意准备的丫头,来蔺家时才五岁多点,但蔺栖意一走就是十六年,只派了鲈鱼和排骨过去,雪微留了下来,陪在黎向月身边。
这是六年来,黎向月身边的人死得死,走得走,只剩下她一个老人,在她心里,早已把黎小娘当成了自己的亲娘。
“走吧。”蔺栖意说。
“不再陪陪你小娘吗?”陈纭问。
“有雪微在,我很放心。”她道,“娘,我先走了。”
“好。”黎向月欣慰地看着她,“娘知道你现在本事大,但也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我明白。”
“小姐,那我?”鲈鱼试探地问。
“跟我回去吧,傻丫头。”
“好嘞!”鲈鱼笑道。
然而一桩事了,另一桩事又马不停蹄地来了。
陈纭居然让她一个人管着那么大一个宅子,她怎么可能管得过来!
“钱妈妈,王妈妈,还有那群丫头,都随你使唤。”
“但是我不想管。”
“为何?”
“太麻烦了。”
陈纭思量了一会,道:“你是府里的女主人,不,就是主人。所以,内宅里的事不可能不经你的手,我知你不喜这些,因此,那些琐事我都交给那两位妈妈了,但有些大事还得由你做决断。”
“你不能决定吗?”
陈纭笑了笑:“我当然可以,但是我一个人同意可不行,还得知晓你的意见。”
蔺栖意深思熟虑后,道:“那好吧。”
“今日我休沐,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
蔺栖意道:“以前冬日,我跟我师父很喜欢围炉煮酒。”
“好,我去拿酒。”
“辛苦了。”蔺栖意调皮地笑了笑。
俄顷,陈纭提着两壶酒来了。这边,蔺栖意已经架好了炉子。
陈纭把酒倒进小锅里,蔺栖意又放进了一些腊梅。
片刻后,水汽氤氲了整个屋子,活像置身于云雾缭绕的仙山。
可山中的两人却相坐无言,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的飘雪。
陈纭率先打破了沉默:“闲得无事,不如我们打个赌?”
蔺栖意来了兴致,往他身边挪了挪:“赌什么?”
“赌你能不能让我出门。”
“好啊。”蔺栖意眸光微闪,狡黠地笑了笑,“不过,我觉得两壶酒不够,你再多拿一些来。”
“行。”陈纭道,说罢便起身出去。
他刚出门,蔺栖意就笑了出来,“我赢了。”
陈纭蓦地反应过来,温柔地笑了起来,柳叶眼弯成了月牙。
他问:“还要酒吗?”
蔺栖意点了点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