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妖袭
女学生脸面很凶，陈粒看她的表情，估计是憋了很大的怨气。
稚嫩的脸蛋不超过十岁，陈粒实在是在记忆中找不到该学生的记忆。
而就在女学生说完话之后，一旁的炼丹炉边又站起一人，也是一位女学生，但是年龄稍大，十二三岁的年纪。
这人陈粒有印象，是苦练学堂的正式学子，徐豆豆。
是个相当沉稳的女孩，实力天赋都不错，待人温和，在苦练学堂相当有人气，眉目也姣好，出身教书先生世家，家里条件中规中矩。
“妙妙，快停下，怎么能这么说话！”
徐豆豆来到先前说话的女学生身后，用手把女学生的肩膀抓住，然后抬头对陈粒说：
“抱歉了陈粒，是我妹妹冲动乱说话，我代她赔个不是，快让陈公子过去。”徐豆豆低声朝自己的妹妹劝说。
但是徐妙妙却直接挣脱了姐姐的手，把头抬得更高看向陈粒：
“我不！他今天必须把从这里拿走的丹药交出来，凭什么啊，这些丹药本来是给那些努力的人准备的，
为什么他游手好闲却可以白得，都是苦练学堂的学子，在这里磨药的学生哪个不比他努力，不比他天赋好，但手都磨破了，也换不来一两的灵药，
他却能随随便便拿走一袋子，他不把丹药交出来，我就不让他过去！”
“徐妙妙！”
徐豆豆被妹妹的话气得提高了嗓门，从来不见姐姐生气的徐妙妙此时也有些心虚，微微低头，双手紧握。
但是看向陈粒的眼神依旧充满敌意，不打算退让。
陈粒弄清楚了徐妙妙来拦他的原由，被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拦住，实话讲有些可笑。
但是他扫过侧室里一众苦练学堂学子的脸，却发现或多或少这些人都抱着和徐妙妙一样的心理，这种事，就算是躲过了一次，也会有下一次。
只是会换一个人而已。
陈粒没有躲避徐妙妙的目光。
他身后的徐乾来想要帮忙出面解决，却被陈粒挥手婉拒。
“昨天学堂里发生什么事了？夫子旧伤复发了？”
陈粒平静的问向徐豆豆。
徐豆豆有些疑惑，她惊讶于陈粒竟然没有生气，反倒如此平静，这和她所了解的陈粒有很大的差别，也和世家公子在他印象中的形象不尽相同。
随即徐豆豆也稳住心神，生妹妹气的脸快速转变，回答了陈粒：
“你昨天测试昏倒之后，正好有江南四大贡院另外两个贡院的学生，来苦练学堂交流学习，
他们的学生得知了你的事情，去追着挖苦厉夫子是怎么做到的，夫子一时窘迫，痰迷了心智，导致头风复发，到今天早上还没有缓过来，
我和妹妹一直受到夫子照顾，妙妙也是一时心急，才胡言乱语，公子别放在心上，我会回去好好惩罚她。”
徐豆豆边回答陈粒的问题，也顺便再次向陈粒道歉，陈粒在听到了回答以后，只回了个“原来如此。”
之后，陈粒弯下腰，他本来身高就比徐妙妙高出一块，稍微向前，两人的脸就处在了同一水平。
徐妙妙看到陈粒动作，身体向后方的徐豆豆的怀里靠去，显然还是对陈粒有所惧怕。
陈粒见状只是笑了笑，随即语气温和。
“你叫徐妙妙是吧，你知道我刚才听了你的话以后是怎么想的吗？我觉得你说的都对。”
陈粒突然的认同让徐妙妙显得不知所措，一时之间眼睛睁大，完全没想到陈粒会这么回答他，这句话也让整个偏殿里的人注意力集中过来。
“我确实和在这里的苦练学堂的学生不一样，我不用打工就能拿到丹药，你说这不公平，那你想的公平是什么？
把别人有的，你没有的东西抢过来，这就是你说的公平？还是说所有人都一样，由你分配，就是公平了？
你说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天赋比我好，那没错，但那按照你的道理，处于被‘不公平’的我，是不是应该在这里拦住所有人，然后大声质问‘为什么你们天赋比我好？’
又或者，你能进入苦练学堂学习修炼，是不是应该对碧水泽那些进入不了学堂的人产生愧疚，因为你对比他们，你也处在‘不公平’位置上，
你应该去找那些人道歉，你应该把你获得的所有东西都分给他们，这样才符合你自己的道理，你有这样做吗？
你所谓的公平，只有放在一种人身上才显得合适，强盗，只有强盗才能把抢东西做得心安理得，再加上一些能说服自己的话，那是贪，
徐妙妙，如果你是这么想的，你觉得你可以做一个强盗，那么你大可不必从我这里索取，我就在这不躲，来抢。”
陈粒把手中的口袋朝徐妙妙的身前一伸，直接放到徐妙妙胸口，徐妙妙显然已经被陈粒说懵，手不知不觉就抓住了口袋。
随即，她空洞的双眼涌上一抹慌乱，马上又把手松开，然后愣愣地看着陈粒，她脑海里萦绕着“强盗”的字眼，她自然是不想成为强盗。
所以一时之间竟没有反驳陈粒的话语。
“给你机会了。”
陈粒看徐妙妙的脑袋已经过载，收回口袋，扫了一眼侧殿正在思考的苦练学堂学子们，又接着补充了一句：
“你不是生我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不是我让夫子旧病复发，而是那群挖苦夫子的人，你来找我，是找错人了。”
陈粒这番话说完，本来大脑已经一片空白的徐妙妙彻底被引导了思路，她顺着陈粒的说辞走。
孩童的思维是很好暗示的，徐妙妙的眼中滚动着泪花，其他的学堂学子的眼神也微妙的出现了变化。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这些人在反应过来之前一段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再打扰自己，陈粒也没有心思多和他们过家家。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就是开拓灵脉早日晋升灵基三重天。
侧过身，陈粒顺势站起，往前走，这次徐妙妙没有阻拦，而是依偎在姐姐徐豆豆的怀中。
而陈粒在经过徐豆豆的身边时，发现徐豆豆的眼神明显和旁人不同，满是忧愁，她有自己的思考，没有跟着陈粒的思路走。
陈粒也瞬间知道徐豆豆在忧虑什么。
“你们在百草阁的打杂不会受到影响，你不用那么警惕。”
徐豆豆显然心智更为成熟，她能看到一件事情后面会引发的连锁反应，陈粒毕竟作为陈南王的四子，和百草阁更是关系匪浅。
她们在这里的打杂可能就是陈粒一句话的事。
这么轻易被陈粒看出了心思，徐豆豆的脸上还是不免染上惊讶。
那个学堂里传言浑浑噩噩，不学无术的陈粒，真的是如传言一样吗？
陈粒径直走下楼，走出百草阁，身后徐乾来一直跟随，直到走到了广场的外围，靠近了马头，两人才停下，来往的船只这个时间渐渐不够用。
陈粒想要坐船回王府，还需要等上片刻。
“四少爷，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徐乾来还是按奈不住，问了出来。
“当然都是诡辩，狗屁不通，一派胡言，但是不妨碍那些话可以让那个小家伙的脑袋瓜多转悠几天，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脱身之计。”
陈粒对徐乾来很是坦诚，之前自己说的话粗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经不起推敲，如果对方是冲着给厉夫子出气来的，这些话其实没有改变因果关系。
“那以后他们要是在找你……”徐乾来还是表示了关心，陈粒淡淡回答，“人我认识了，她们不会再有机会拦我，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吗。”
这个回答也算是让徐乾来安心。
毕竟陈粒现在的实力，只有灵基二重天，就算是刚才的徐豆豆，也有三重天的实力。
要是在徐乾来不在的地方被拦下，徐乾来不在，很有可能出现危险。
徐乾来担心的就是这个。
少年少女是很容易冲动的，尤其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力量的时候，这也是碧水泽禁令私斗的原因。
徐乾来沉默下来，陈粒扫过徐乾来的脸，却是眉头一皱：
“你别想着帮我解决这些事，你一个百草阁阁主弟子，今后可是会进七宝丹楼的，对一群学生小辈出手太掉价，有些事情只有我自己够强了才能解决，但情我领了，徐哥。”
徐乾来再一次震惊的看着陈粒，他明明一句话也没有说，更是自信自己脸面上没有流露情绪，陈粒竟然能把自己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通达人情世故了，这是有些可怕了。
再一次从上到下看了一遍陈粒，徐乾来只能憋出一句话：
“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药，怎么什么都躲不开你的眼睛。”
陈粒听后只是笑笑，他倒是没有给徐乾来下药，倒是徐乾来给他的药，他已经迫不及待回家吸收。
仅仅是依靠自己的力量疏通了一条灵脉，陈粒的状态就比之前用药疏通了十四条灵脉的状态还要好。
对于这肉眼可见的欣喜变化，他一刻也等不了了，归心似箭。
不多时，一条船靠近了码头，陈粒上前一步想要租赁，船夫却摆了摆手：“少年郎，这船是苦练学堂承包的，你要是想坐，要下一船了。”
陈粒闻言收回了脚，回头一看，一队身着苦练学堂学子服的学生，也来到了码头边，领头的正是徐豆豆。
徐妙妙此时依偎在徐豆豆的怀中，发现了陈粒，像是害怕一般躲避到徐豆豆的裙子后面，两只手抓着裙摆，徐豆豆倒是从容一些。
“陈粒，你要坐船离开，可以一起。”徐豆豆微微一笑。
陈粒摆手拒绝，他倒是不怕这一船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学生，他是怕自己坐上船，那个徐妙妙一路都不能安生，再给孩子留下阴影。
徐豆豆见陈粒拒绝，也没有一再邀请：“再次替我妹妹的不懂事向你道歉，等你回学堂了，我会带着她再去一次。”
徐豆豆说完话，和一众学生登上了船，船行驶进河道，陈粒身边的徐乾来这个时候在陈粒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这个姑娘倒是沉稳，长相身姿都不错，少爷有没有想法？”
陈粒诧然看了一眼徐乾来：“人家才十三。”
徐乾来表示不解：“碧水泽十四五岁就能成家，我和你小嫂子结婚时她也不过十七，这时候开始培养感情正好。”
陈粒无奈回望，他现在只想修炼，其他的事情没有兴趣，但是对于徐乾来善于发现的眼睛，还是表示了不认同的赞扬。
竖起拇指：“能下得去手，你强的。”
徐乾来以为是夸赞，憨憨笑了笑，陈粒也不说破，但说话间陈粒感觉脚下一凉，一低头，竟然发现河道里的水竟然漫上了码头。
“水怎么上来了？”码头上的不少人也发现了水漫上来，开始出现议论声，陈粒还以为是码头下沉，毕竟这河道里的水很难一瞬间上涨这么多。
“徐哥，是不是码头下面的淤泥……”
陈粒刚想和徐乾来确认，却不想徐乾来的表情十分严肃，一改之前随意，他紧紧盯着河道的水面，身子紧绷。
看到徐乾来的表情，让陈粒也发觉不对劲，回身再看向码头。
这水上涨的很快，眨眼就漫过了码头上人的脚踝。
突然，整个码头上的水位又突然下降，水位退的甚至比之前正常的时候还要矮上几寸，徐乾来的眼睛瞬间瞪大。
“离开水边！有东西上来了！”
暴喝之间，徐乾来抽出腰间配刀，也就在他喊出话的同时，河道中，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水中冲出。
陈粒甚至看不清是什么，仿佛是一面墙朝自己扑来，肩膀就被徐乾来抓住，随即，陈粒的整个身子被徐乾来向后抛出。
急速后退间，陈粒听到了徐乾来的声音：“少爷快走，别回头！”
陈粒重重摔在地上，但等他爬起，才发现自己受到的伤和码头上的人相比，简直是轻微。
巨大的黑影从水下冲出，直接将码头击碎，码头上的人更是无一幸免，全都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到空中数十丈的高度。
落在广场上“噼啪”作响，血肉模糊。
而刚刚离开码头，搭乘苦练学堂学生的小船，也在这突然的袭击下被顶起。
直到这时，陈粒才看清了来袭者的面貌，那是一只酷似章鱼的庞然大物，体型如楼，就算是和百草阁相比也不遑多让。
多齿的触手，恐怖的转轮獠牙。
妖魔！
只有这一个可能，而且如此体型和力气，一定是破星的妖魔。
这么强的妖魔怎么会出现在碧水泽内部？
陈粒看着巨大的妖魔有些恍惚，但很快传进耳朵的嘶吼就让他回到现实，广场上的人乱作一团，人群四散奔逃，相互踩踏。
所有人都想远离这里。
隐约间陈粒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徐豆豆正在高处喊他：“陈粒！”
陈粒抬头观瞧，离他不远的上方，苦练学堂的小船卡在妖魔分出触手的身体部位，徐豆豆紧紧抓着船舷，另一只手拎起徐妙妙。
在喊叫陈粒的同时，把徐妙妙抛出。
看高度，徐豆豆是打算让陈粒帮忙接住。
陈粒心领神会，虽然之前被徐妙妙拦在百草阁，但此时人命关天，他伸手便要去接，但就在此时，冒出头的章鱼妖魔从水中出来。
疯狂扭动巨大的身躯。
那卡住的小船再一次腾飞，而这一次，妖魔圆锥一样的脑袋上，两颗猩红的眼睛瞧见了这玩具一般的人造物。
随即头颅下方转轮的牙齿旋转张开，一口把小船，连带小船里的人，全都吞下。
木制的船体在轮盘一般的牙齿间被碾碎。
天空中淅淅沥沥落下参合腥臭血液以及木屑的河水，一息之间，苦练学堂的小船便消失，徐豆豆的呼叫声音也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