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躁动青春

这个样子我是不能进教室的了，免得受人嘲笑，唯有退出校院方可。在马上上课的时候，我背着一身的阳光，被已很冷的秋风推着走向大门。

大门已经关了，这时只能穿过保卫科出去。不巧的很，值班的不是那位雷锋一般的好心的叔叔，是个年轻的。

脸上是青青的胡子茬，刚收割过庄稼的田地一般干净清爽。就比我大不了几岁吧，脸板得像真有那回事似的，一有机会就显显威风，很令人讨厌。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非要我去拿班主任的签名不可。

这小子真有病，不用那么刁难人吧！看看我倒霉的头就该知道了。这小子，脑子一定进水了。我讨厌死这装模作样，狐假虎威的家伙了。我真想一巴掌就扇在他脸上，可我还是忍了。不忍不行啊！

这时有一辆私家车要进学校，看样子也许是哪个领导的。他就像狗一样，老鼠见猫似的，脸上谄媚地笑着，变脸样的，快步跑着去开大门。趁这会，我一溜烟从保卫科的小门里溜到外面。出了门之后，回头对他大吼，

“有种你就出来！”

他是外地人，离开那个保卫科就蔫了，以前我也看过别人这样骂过他，他只是缩在保卫科里不敢出来。如今自己也一骂，才知道真的非常过瘾。

出来之后才觉得无聊，到处都是无聊到长了刺的空气，以看不见的力度刺我。与其说无聊，不如说是可怕的寂寞。

我没有交心的朋友，因为自己从不轻易打开心门。他们伤我太深，太多，都是以无声的冷落和漠视来伤害的，以至于我不知怎么去关心别人，也不知该怎样来承担别人的关爱，虽然以孤傲的姿态在班里取得很好的成绩，让人敬佩。

可是知心的朋友却总是没有，所以寂寞。

平日里在学校，虽然对那里不是很喜欢，甚至说也多少有点讨厌，古怪的老师，庸俗的同学，都让人很难忍受。再如果有两个追求者偷偷送封言词都不顺的火辣辣的信，就更让人受不了了。但那不寂寞，因为有烦人的喧嚣。

可如今，在这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冷谈的大街上，时间被人为无限制地加长，寂寞像一只长了牙齿的四脚小兽，跳进我心里使劲撕咬，以至我也渐渐有离地的感觉，脑袋像被捣空了似的，成了一个空气般透明的气球，一只看不见的口对着它憋足了劲儿吹。

我在这样的寂寞里彷徨，发疯，很想很想骂人，可幸亏没有骂出来。

不想惹事，偷偷绕过那间脏乱的理发店，现在已经知道那个把我整得很惨，也被我整得可以的小子叫什么“痞子”，并不是理发店里的。那人整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流氓在一起，日子长了就被人称作“痞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来看我的同学中有人偷偷告诉我，听说他不会善罢甘休，还有人劝我最好托人向他道个歉，免得他报复。可我心里都够不平的了，没拉出来那小子揍一顿就不错了，还道歉，想的美。

本来这事如果告诉家里人，虽然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但我所在的那个家到底是个大家族，是不会让人白白来欺负的。可我不想让他们来帮，不想受他们的恩惠。

实在寂寞得很，又不知道哪里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以带来安慰，无可奈何之下，走进文化路靠近中心医院的“燎原网吧”。

一位脸若桃花的女子，是网吧管理员，递给我一个号码牌。她的脸上有着怅怅的落寞，像一种消失在某个地方很久的寂静。若有所失。

打开机子，挂上ＱＱ，然后隐身，开始看网页，最后停在一个名为“蓝色深狱”的博客里。大篇幅零散语言的散记，无关其他人。

版主也只是在写自己，写她洁净易碎的幻想，写她的不想长大，想永远在男友的手心里流浪或者老去；写她凌乱辗转的童年，以及童年那深蓝纯净的天空，那天空褐色山峦一般变幻不定的云朵，在风里翻卷，在温暖的阳光里变幻，倏忽而逝，另一朵又来。

配有梦一般精美的图照，还有自己喜欢的精巧玲珑的桌椅，还有一个用来煮茶的紫砂壶，以及一杯正在消受的貌似甘甜的咖啡。

看着玩味着，不觉间就爱上了这个有点寂寞，有点冷清的空间，还有那个始终不想长大的人。

共计３２篇文字，如翻读自己的一个过往一般一篇一页地翻读完，才发现已是４：３０。

对面那个逃学出来玩游戏的小男孩的面容已经渐渐看不太清，冬天的北方，外面却已有黄昏的形容。

在我不远处一个位子上，一个女子自失地唱歌，语声凄凉，半醉半醒，破碎而激烈，不时夹着谩骂和哭泣。我的心有一块开始渐渐回温。

出了网吧，重新折回文化路，一个人踏着碎步，边走边细细端详大街上一张张寂寞冷清的脸。一张张越看越是寂寞的脸，让我想起梵高笔下冷落的人群和火热般的寂寞荒凉。

重新沿着文化路向右转，沿着卫校的高墙向前走，不久到了卫校大门。里面靠左是卫校的女生宿舍，对面恰好又是我们学校的男生宿舍。两边的窗台上都晾着各色的衣服。

女生这边以内衣最多，秋风一吹，像丢失在梦境里的早春红花一般，全都旗帜一般随风起舞，哗啦啦响着。看起来可真不一般，让人心里总感到怪怪的。

女生这边三楼的一个窗台上聚着一群女生，正对着大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指指点点，嘻嘻哈哈。还有一个红色套装，左耳晃动着光闪闪银饰的女生，一头美丽的秀发被风吹得纷纷扬扬，正和对面男生宿舍里的一个男生大声“喂喂喂”地互相喊话般地喊着。

那声音在秋风里打着旋儿飞，一时清楚一时模糊。分明就像是互相挑逗。这些思春的男女，可真令人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