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29.伤悲

塞利安并没有得到回答，在问出那句话的瞬间，他就再次被传送回过道之内。

而走廊里的景象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墙壁里挂着无以计数的油画，原本并没有，他熟悉这种套路，已经见过不下五次了，所以刚开始还懒得在意，但是它们浮现出来的速度越来越快，实在是引人注目。

画里的景象是一张张哀嚎畸形的器官，像是人的，旁边还有许多细小的血管网穿过，延伸极其深，甚至能直达他之前所经过的宴会厅。

他盯着面前的场景，黑暗中仿佛有无数饥渴且空洞的怪物在盯着自己。

塞利安知道这是个提醒，他往前走去，很快就看到了那被挂在会客厅中央的油画——当然是新生的，体积无比庞大，几乎遮掩整个穹顶，如同这片黑暗的主题。

画里的内容也很符合现在的情况，一群人正在抢夺些什么东西，能看到许多腐败的餐盘，还有个别数手持着刀叉，准备收拾残局——他感叹了句“真他妈黑暗森林啊”。

这些客人的面孔有种很不协调的违和感，让人毛骨悚然，不像是真正的人类。隐约有野兽特征，又好像是骨子里原本就存在的癌变器官，恶意太过膨胀，所以变成了极度恐怖的怪物。

他没再管这些景象，继续向前，心里已经明白如果想离开这地方，就必须先回到刚才的宴会厅——起码得看看死神和恶人打得怎么样了。

路径的构建也变得短小，塞利安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之前会客厅的灯光。

他走了进去，如同个无人问津的影子，悄无声息且带着黑暗的压抑。

会客厅的场景已是天翻地覆，在塞利安安离开的这段时间，局势简直是变化得夸张。

圆桌上俨然呈现出杯盘狼藉的画面，几乎没什么可供人品尝的东西了，而那些复制体们都受到了波及——或者说是泄愤般的刑罚，她们的双手被高高钉住，能看到许多铁丝和钢钉牢牢捆在其中。

画面根本算不上特别限制级或是夸张，因为只剩下那么一点了——他已经把这些残次品摧残得没有任何完整的躯体。

浓稠黏腻的血浆渗透白布，把它染成渗人的红，尽管残骸仍在散发出浓烈的香味——大概是在出生前就被设定好了，可内在已经开始腐烂，透出有旧日血肉衰败时令人反胃的腐臭。

塞利安隐约能看到一些虚影，大概是作为取而代之的新血液，数量都很多——其中一个正在聊着什么——他听得很确切，那些人在说“太他妈猛了，直接把老大哥按在地上撅啊——咱们要不也跑路？”

暴雨之外的未知生物仍在重复着撞击，声音已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像同行的雨点一般，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这些虚影就聚拢在残骸的周围，基本都很惋惜，商量着修复空间可是大工程，大伙虽然都是不同的人格，但也可以好好谈谈嘛，比如喝喝酒一起交合之类。

他们尽情评价，随意地交谈，笑容惋惜而致命。

塞利安这才注意到恶人——他当然还活着，并且仍坐在主座的一旁，只是没有任何想要加入其中的体现，但冠依旧整洁，或许是太累了，所以没兴趣参与进去。

他感觉到客人的回来，随后转过头，朝迟到的人露出一个理解的微笑。

于此同时，其他虚影也跟着转过头，朝他露出一个惊悚的笑容，面孔有种极不协调的感觉。

塞利安前一秒还在心里念叨着“你看你妈呢”，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转过来，朝门口跑去。

一个不同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呐喊着“我必须到外面去，哪怕被丢进那永无止境的暴雨里也没事，即使孤身一人也无所谓，哪怕外界存在多么恐怖的生物，带来的寒意怎样的冷彻骨髓，我也必须离开这地方。”

他跑到大门的位置，用力去拧门把手，但这东西像被焊死了一样，根本没有动转的迹象。

与此同时，玻璃窗外忽地有道闪电亮起，那狰狞刺目的光纹刺破漆黑的天际。

在这一瞬间，塞利安总算是看到了那些不知疲倦、撞击着防御墙的生物。

那是……早就死去的人格。

无以计数僵硬的面孔正牢牢贴在玻璃之上，带着仇恨且饥渴的目光盯着会客厅里看。

那是一张张与他相同的脸，只是年龄还太过苍老——并且在这一次次的撞击中已经支离破碎，变得扭曲畸形，眼瞳内只有痛苦和恳求。

他们发出尖叫和呼喊，盯着屋子里的人皮怪物。

“你看，最终还是我赢了，我亲爱的空白先生。“恶人说道。

塞利安转过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

在那圆桌子也跟着化为腐烂和破碎的姿态，变得如同发黑的肉瘤和骨头一般恶心，还算精致的躯体只保留了那么一丁点的时间，但还是粉碎了。

它变成一堆又一堆泥泞的残骸，然后塌陷和衰老，骨渣和残余的脏器渗透桌面，滴落到地板上，缓缓向下渗漏，最后变成层层枯萎的干膜。

他这时才觉得那场面实在是眼熟，他在记者的投影之中见过很多次，大概是祭台之类的东西——或者说就像是被丢倏某种远古凶兽那般，这些受刑者的残骸并不是掉了下去，而是被完全吸收了。

他意识到这栋建筑的本身就是个无法满足的深渊，大概还是由凄惨死去人的血肉组成的，所以会那么的残忍和变态。

那些人盯着他看，嘴角还渗着噩梦中的一部分，一副终于看到饭后甜点的感激样子。

“我们都饿了，你就应该留在这的。”恶人说道。

接着，所有的客人站起身。

他们朝塞利安的方向走去。

当事人瞪着这群恐怖生物，发觉身体陷入了无可控制的状态，浑身僵硬，根本无法移动。

这由千万具恐怖肢体组成的建筑锁住了他，接着有什么东西倒塌了。

他一直相信自己是能够在各种环境里活下去的人，是一个可靠的成年人，能够保护自己珍惜的事物——当他刚来到那样无情的世界的时候就知道了——而现在，他早就已经把这些自保的力量掌控了顶尖，应当是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

但是此时此刻，这一切都坍塌了。

他被“伤悲”占据了所有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