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柴刀
李焦没听过这个声音，于是看了眼妹妹。
“邻家牛大叔的侄女，上个月过来投奔亲戚的。”
“这都快天亮了。”李焦心中警觉，折腾了一晚上，天光马上又要亮起来，哪个正常人这个时间来找邻居呢。
“爹一咳嗽就是一整夜，我们都习惯了。”李疏雨懒得理哥哥，走出去开门去了。
李焦担心，因此跟了出去。
刚走到院中，李疏雨已经拉开了门，将一个小姑娘让了进来，也就和李疏雨是同龄的姑娘，手里还提着一把砍柴刀，高高举了起来。
李焦又熬了一夜，看见刀举起来，立时绷紧了神经，顺手就抽出了腰间的刀，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一声惊叫，将李焦喊醒了过来，他这才有空打量对方的样貌。
这个姑娘握刀的手冻得整个都是通红的，手粗糙的不行，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手，还背着一个背篓。神色惊恐，鼻头红艳艳的，快被冻的透明了。
“李焦，你干什么！”李疏雨推了李焦的胳膊一把，李焦这才意识到对方举起刀并不是为了砍人，而是在打招呼。
李焦顿时满脸尴尬，收起刀老老实实向对方行了个礼：“对不住，我太紧张了。”
“这就是你哥？”姑娘藏在李疏雨的身后，听到了李疏雨喊李焦，自然猜出了他的身份，好奇地打量着李焦。
“别理他，佳儿，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去砍柴了。”李疏雨拍了拍对方袖子上的灰尘。
“也成，你哥回来了，你多陪陪他。”这姑娘笑了起来，露出两颗虎牙，然后转头就要走。
东边的天际已经亮了，李焦又是一夜未睡。
巷子里又传来了脚步声，李焦越过妹妹的头向外一看，是路小五和严昀回来了。
“李兄。”路小五打着招呼。
这姑娘已经朝李疏雨笑了笑，然后转身走了。
“我跟韦佳天天早上出去砍柴。”李疏雨向李焦解释了一句。
李焦这才点点头：“哦，下回再见她，你替我赔个不是。”
“巡了两遍，没什么问题。”严昀说了一声，旁边的路小五就打了个哈欠。
“睡两个时辰吧，不然没精力干别的事情。”暗处有朱孟和宋古月守着，李焦也不担心示警的事情。
李焦带着两个人往厢房走去，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把钱袋子交给了李疏雨。
“雨儿，等会天亮了你拿钱去买柴和吃的，再给爹开药，这些钱你拿着用，今后不要自己去砍柴了。哥回来了，都交给我就行。”李焦嘱咐了妹妹一句。
李疏雨听了这番话，眼珠子瞬间朦胧了起来，李焦戍边三年，爹又病重，李疏雨不得不把自己当成牲口使唤，但说到底她今年也不过十四岁。哥哥回来，意味着她又有了依靠。
“好，那我想再买块糖瓜。”李疏雨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没看钱袋里有多少钱，但是入手很重，心里计算了一下多少铜板才有这么重，然后心里笑了起来。
“买一大包糖瓜。”哈欠是会传染的，路小五的哈欠让三个人此起彼伏地张嘴，逃进了厢房里。
天亮之后，没有再下雪。
不过天地还是笼统的一片白，镇子上家家户户在烧早饭，炊烟冒了出来，登时给死气沉沉的镇子增添了生机。
李焦昏睡过去的最后，脑子里最后一幅画面不是一晚上的凶险和拼杀，却落在了刚才那姑娘举着刀的爽朗、看见自己刀的惊慌，和最后溜走的仓皇上了。
“好像叫韦佳。”
严昀不知道暗中有锦衣卫在护着，所以一直是半睡半醒，右手搭在炕边上，抓着自己的腰刀刀鞘，稍有动静就会半睁开眼睛。路小五心大，所以和李焦一样倒是睡足了。
巳时末的时候，三人陆续被李疏雨给喊醒了，她买来了面和菜，煮了一大锅揪片，厨房里冒着浓重的水蒸气，她整个人汗津津的，发梢都凝着水珠，走路带着笑。
三人狼吞虎咽，一人两碗揪片，将睡意都驱赶干净了，唐百户带着手下也依照约定的时间来了。
“唐百户，平安堡里有没有大夫，能给我爹看看病？”李焦问了一声。
“有，你放心吧。”唐百户低着头给自己的鹦鹉喂小米，随口回了一句。
他手下的士兵租了一辆马车过来，准备让李三郎和李疏雨乘坐。
“行，那我们来安镇见。”李焦拉过妹妹嘱咐她到平安堡了不要舍不得花钱，尽快请大夫稳住爹的病情。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李焦搀扶着李三郎进了马车里，催着李疏雨也上了马车。来安镇的方向与平安堡是两个方向，因此唐百户随后率领着手下先离开了。
李焦搓了搓手，揉了揉大腿，昨日快马，他的大腿内侧两块肉被磨得生疼，肩膀的伤受了一场冻，又落了一场水，似乎在往外渗出黄水，一阵阵的刺痛。李焦睡醒之后裁了两块布重新包扎了一下。
此时他回头望了望自家院子，揉了揉屁股，走出院门跨上了马。
“李兄，快马加鞭。”路小五道。
“放心。”李焦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然后上了马，抖了抖缰绳，催马小跑出了巷子，来到大街上，李焦大喊了一声给自己壮胆，然后连续猛夹马腹，不断加快了马的速度。
他向着定州县的方向一路狂奔，跑出去了五里路，拐上了官道。
应当是午时时分了，此时官道上的人马是最多的时候，李焦不得已减缓了马速，时刻注意着身边掠过的路人，不知道自己这番举动有没有引起灰狼卫的注意，只是可以肯定一点，他们一定在某处盯着自己。
路过一处山口，官道向右侧拐了过去，李焦收了收马速，前方的山跟前长着许多杨树，高大粗壮，其中最粗壮的一颗杨树斜向官道中央生长着。
李焦望见了前方的景象，他勒紧了马缰绳，马儿喷着响鼻停了下来，脖子伸到了地面上，卷起了一把枯草嚼进了嘴里。
杨树的树干上垂下来了四根绳子，每根绳子的头上都挂着一具尸体，四具尸体穿着双环圆领衣，戴着乌纱平顶巾，正是捕快的打扮。
四具尸体一字排开，在半空中旋转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