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絮雪纷飞,正义下药!
“我明白了,多谢医师。”
谢应玄拱手告辞,不知道这位老人家以前是做什么的,懂得也太多。
提着大包小包的药材便离开了,作为一个陪过镖的人,身上带着泻药和香薰,也很合理吧。
三天后,早渔归来。
谢应玄便看见左边有两个来路不明的人,靠着墙像是等什么人回来一样。
悄悄将手缩回袖子里,谢应玄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如料想般,二人眼睛一亮,抄起根木棍,快步朝着谢应玄走来。
“二位是?”
谢应玄后退一步,拘谨道。
闻言,头上戴着黄巾的高瘦男人咧嘴,漏出一口铁牙,哼了声:“铁牙帮的,哪去了?一个月找不着人,交三百文例钱。”
“三百文?”
谢应玄皱眉,李家都还懂一次五文,温水煮青蛙,这劳什子铁牙帮居然一次收三百文,当真是欺自己无人可倚吗?
“听别人说你鱼钓的挺多啊,之前一次卖了三五两是不是?抽个一成不过分!”
另一位戴着蓝巾的男人开口。
“好,二位稍等……”
谢应玄将一只手摸进怀中,袖中石灰已蓄势待发。
两人发出了得逞的怪笑,手中的短棍空挥两下,想必这书生也不敢有别的想法!
倏然,一声沉呵传来。
“泼皮休得猖狂!”
与此同时,一块比板砖还厚的东西飞了过来。
咚!
谢应玄眼前黄巾男人应声倒地,他连忙去争夺另一人手中的木棍。
又是“咚”的闷声,蓝巾男人也倒了下去。
“谢兄弟,你没事吧?”
救场之人是个身形威猛的儒生,深蓝色袍子底下,健硕的肌肉呼之欲出,正是陆散。
他捡起地上厚厚的经书,拍了拍灰。
“……没事,他们是什么来头?”
谢应玄眉头一挑,没想到陆散对“抡语”涉猎颇丰,以他的体格资质,说不定练武更好。
“铁牙帮,靠山是内城程家,以前在木粮坊混的很差,地蛇帮被肃清后,动了歪心思,把手伸到了旧居坊,我刚好路过就遇到这俩泼皮,不打不快!”
陆散解释着,继续说道:“绝不能向他们低头,不然走了一个地蛇帮,还有千千万万个地蛇帮,只有崩了他们的铁牙,才不敢再犯!”
而后,陆散便拖着两个小混混,往街道的远处走去,背肌跟老虎似的,路过的行人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船应该造好了吧?”
谢应玄摸了摸下巴,好久没去太明湖远处捕鱼了,差不多该去水云坊看看。
方才走出旧居坊,便遥遥看见一个摊子。
写着“义粥”二字。
摊子前面排着老长的队伍,面馆的店家在中间分发着米粥,苏穗在一旁帮忙。
入冬以后,粮食渐渐少了,有许多人吃不饱饭,很难熬,年年如此,桥底下总能看见蜷缩着的一动不动的流浪汉。
来领粥的,大多灰头土脸,有残疾的,有披着破布的妇女,也有爹妈不要的乞儿,甚是可怜。
一个领到粥的老汉,蹲在地上斯哈地吸着,白雾模糊了脸上的泥灰,两肩微微发颤,嘴角扯了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老伯,怎…怎么了?”
苏穗小心询问。
“谢谢……谢谢您!”
只因财主拖欠工资,老汉一家人都吃不上饭,妻子跑回娘家,孩子在床上饿得一动不动。
“没关系,天天都可以领,大家也排好队,每个人都分得上。”
苏穗勉力维持着秩序,不然这锅米粥随时会被弄翻。
就在前天,从镖局领到的十五两银的佣金出门,苏穗便看见,角落竹篓子里缩着一个还在咬手指的孩子,与自己年纪相仿。
巷子里蹲着不少面容愁苦的人,他们有的是被赶出来的,有的是不敢回家的,有的根本没有家。
苏穗深知大寒一夜胜虎狼,才想着能不能尽一份绵薄之力。
入冬后,一斤糙米七文钱,一两银能买一百四多斤糙米,能煮出接近八百斤粥了呢。
于是,苏穗拿出十两银买了糙米,又给了店家三两请他帮帮忙摆摊送粥。
实际上,店家非但没要苏穗的钱,还自掏腰包送粥,红花县已经被强匪财主弄垮了,他不忍心看见清河县的百姓也多灾多难。
“……”
谢应玄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心情也有些低沉。
风茫茫然吹过旧居坊。
蜷缩在竹篓里的小瞎子,忽然感觉鼻尖一凉,挣扎着醒来,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如柳叶般柔软,落在头发上。
“顺子,下雪咯。”
老瞎子的声音传来。
一碗沉甸甸、热腾腾的东西被塞到小瞎子的手里。
“饿坏了?快吃吧。”
年迈的老瞎子笑着,小瞎子伸出舌头舔舐着碗里的东西。
温热里带着些冰凉,裹挟着香辛、油脂和肉味,在口腔中一层层延展开。
“今天运气好,路口有粥送,刚好又遇到烤肉摊的老板,把没卖掉的肉沫刮了点,是不是没吃过?哈哈哈。”
……
水云坊,细雪纷纷。
谢应玄来到工匠的店铺,老师傅正拿着锉刀打磨着手里的小玩意。
“师傅,船造了吗?”
“造好了,您瞅瞅,还满意不?”
工匠师傅领着谢应玄进了里院,便看见那艘两丈长的乌篷船,船身漆黑。
敲了敲,声音铿锵,宛如铁石一般。
“不错,不错。”
谢应玄很是满意,这船比李家船舫租的要更结实!
“我过几天再来。”
离开水云坊,谢应玄找到惑鱼的镖局,刚好看见陈镖头坐在藤椅上翻簿子。
陈镖头对这个陪送的书生也有些印象,来镖局的人,有找人看家护院的,有委托送货物的,还有一种,是打听消息的。
“陈镖头可知铁牙帮?”
谢应玄取了一枚小银豆摆在案上。
“铁牙帮啊,略有耳闻。”
陈镖头放下账簿,从柜台里抽出一封文牒,推给眼前之人。
谢应玄展开,细细品读。
其上记载的正是铁牙帮的势力构成,提到了一个叫敖厂风的,被人尊称敖爷。
原是地蛇帮的小头目,后加入铁牙帮成了堂主,是铁牙帮在旧居坊地带实力最强的一个,磨皮圆满境界。
“多谢。”
谢应玄离开镖局。
文牒中记载,敖厂风擅长一门捕风刀法,听觉尤其敏感,哪怕是十丈外的一只苍蝇,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此人极其危险。”
行至路中,谢应玄暗自度量。
好在敖厂风圆滑善变,忠诚度不高,铁牙帮找他估计也就是镇镇场子,只要绕开这人,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陆散说的对,只有让他们咬到硬骨头,才不敢再犯。
……
时已入夜,白雪静静落在枝头。
砰砰砰!
暴躁的拍门声打断了正在存想的谢应玄,他穿好衣服。
“人呢?别装死!我知道你在家,今天不把例钱交了你别想安稳!”
门外是个头戴黑巾的男人,满身酒气,在赌坊输完的他心情很差,手里提着一桶恶臭的粪水,准备在开门的瞬间盖书生一脸。
“他妈的,我数三个数,三!二……”
嘭!
忽然眼前的大门迎面倒下,一只强有力的脚蹬在男人的腹部。
“哇……”
男人差点没把晚饭吐出来!
哗——
那桶粪水不偏不倚套在了男人的头上,恶臭令他直接呕了出来。
“呃啊!哇呀呀!”
男人正准备发飙,忽然一捧像雪一样的白灰炸开,钻进他的眼里。
嘴里含着粪汁已经够恶心了,进了白灰的眼睛像是煮开的沸水,男人疼得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喘不上气!
谢应玄为脸蒙上黑布,一脚将男人踢晕过去。
“今晚是该治一治你们了。”
谢应玄目光一凝,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卑劣,比李家的下人还“勤快”,不给个教训怕是永无安宁!
夜灯照不到的巷子,依旧能看见几双饱含苦难的眼睛。
“……”
谢应玄匆匆走过,来到独栋的大宅院前。
根据文牒描述,此地便是铁牙帮的一个窝点。
谢应玄身手轻盈,悄无声息地翻进宅院,透过半掩的窗户,能听见里面嘈杂的笑声。
立定于门前,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哈哈哈,今天一共收了十贯钱,还是外城的软柿子好拿捏啊!”
“是啊大哥,咱们以前在木粮坊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拼的头破血流才分到几个铜板,真服了!”
“那是!木粮坊光帮派就有三个,还有李财主这老毕登……个个都是人精。”
“旧居坊才惑鱼一家帮派,听说还被朝廷盯上不敢乱动?哼,不过是拔了牙齿的病虎罢了!”
数着不同的声音,谢应玄判断出里面应该有八九人。
此时,从厨房走出来个瘦瘦的男人,提着一坛酒往此处来,没走两步,突然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晕了过去。
谢应玄将其钱财收刮完,便扔到了库房里,忽然心生一计,打开酒坛,倒了点强力泻药在里头。
“我今天在私塾看见了很漂亮的女人,胸大腿长,叫什么秀月?哥几个有认识的吗?什么背景?”
“什么秀月绣花,抓过来让我鉴定一下不就是了?”
“我知道啊,好像是那个徐庄生的姐姐吧?妈了个巴子,一提到私塾我就来气,没要到例钱就算了,还被个大肌霸打了一顿!”
“李二人呢,咋还没来,老子嘴都喊干了……”
笃笃笃。
房门开了一个小口,谢应玄将那坛加了泻药的酒推至门前。
“李二,搞什么鬼?”
一个男人拉开门,却发现门口空无一人。
屋内的人催促道:“估计是做饭去了,回来接着喝酒!”
男人也没多想,便抱起坛子进屋。
很快,屋内传来酒水入碗的声音。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干!”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
“妈的,谁放屁这么臭?嘶……肚子怎么有点疼…”
只听噗噗噗的声音,而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呻吟,不多时,便有连绵不绝的恶臭传至屋外。
谢应玄默默敛住气息,医师亲口说的,这强力泻药,能让一个磨皮境的大汉拉得下不来床。
见时机成熟,谢应玄起身。
嘭!
一脚踢开大门。
“狗日的……你是谁…?”
“不讲江湖规矩的小杂碎!过几天…敢不敢和你爷爷去石桥底下单挑?”
几名穿着短打的男人满头冷汗,恶狠狠地盯着门口的蒙面男子。
蓦然,屋内的灯火熄灭。
谢应玄随手抄起一条凳子,对着几人就是猛砸。
“哥,哥别打了,我不单挑了!”
将几人砸至昏厥,绑好后。
点上蜡烛,谢应玄开始搜刮此地的钱财,最终搜到合计四十二两银。
谢应玄遁入夜色,赶往下一处窝点。
能下泻药就下泻药,不能下药就用特制的熏香、石灰!
直至破晓。
谢应玄已跑了四处铁牙帮的窝点,一共搜刮了一百三十多两。
而后,谢应玄面带慌张地去了县衙,通知李捕头。
对于送上门的业绩,李捕头自然不愿意放过,很快带着十几个捕快挨个找了过去,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通通逮捕。
一早上的忙碌,旧居坊近乎九成的铁牙帮帮众都被逮捕,嘴里还嚷嚷着要找一个不讲武德的杂种……
剩下的也不敢再轻易露头了。
“你做得不错,是谢家小子吧,拿着银子去花船玩吧。”
李捕头漏出一脸男人都懂的表情,塞给谢应玄两个银锭,拍了拍他的肩膀。
尤其文人,最爱去!
“谢谢李捕头,在下先行告退。”
谢应玄神情古怪,快步离开了县衙。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侠干的。”
看着谢应玄离开的背影,李捕头摩挲了一下络腮胡。
“管他呢。”
睡了一觉就将恶心人的铁牙帮尽数逮捕,李捕头春风得意,当即一拍脑袋,约酒肉兄弟去内城醉仙楼喝花酒。
……
街道上,石灰大侠的事迹疯了似的流传。
寒冬料峭,义粥铺的店家听闻此事,越发卖力地舀着粥。
谢应玄不动声色行至刀爷的住处。
刚站定在门前,那扇脱色的大门“吱呀”打开,不见刀爷的人影,只看见坐在秋千上的女人。
“他不在。”
江月放下话本,抬眼看门口的青年。
“在下有一小笔钱财,希望能借贵派的手,对无家可归之人施以援助。”
谢应玄拱手说道。
“可以,放在石亭子里吧,我能做主。”
闻言,谢应玄留下从铁牙帮缴获的一百多两银子,外加四百多两银票,同样属于人牙子和林弦那搜刮来的不义之财。
昨晚的事情,江月心中有数。
但看清石亭子上的银两和银票时,却浮现出一丝不解,她轻声自语:
“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