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哪来的
长街尽头,有一座宋氏武馆。
武馆的建筑风格不讲究什么精工巧艺,就是以大为主,武馆门前石阶两侧摆着两尊一人高的石鼓,质地青玉,却雕刻的极为粗糙,只依稀能辨认出是个石鼓模样,铁木大门敞着,能听到里面传出密集的锻炼呼喝声。
演武场内,大约四五十号人。
有站桩功的,有抗磨盘的,有举石锁的,全都是男性,每个人都一脸横肉,赤着上身,汗流浃背,满满的阳刚之气。
堂前的石阶上,一张梨木雕花太师椅。
上面坐着一个山羊胡的瘦小老头,戴着小圆帽,穿着四合扣的汗衫,袖子卷起,正翘起腿砸吧砸吧的抽着旱烟,望向场中弟子们,不留痕迹的叹了口气。
这群人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学徒了。
瞧瞧场中央正在考核的那个,正手不精、反手无力、腿脚松散、反应迟钝,掏钱来武馆练了半年,还是一副街头混混模样。
望着场中徒弟一个接一个的灰头土脸、失败退场,他难过的闭上眼睛,心情复杂,自己安慰自己。
挣钱嘛,不寒碜。
只希望日后他们出门被揍,别把为师的名号说出来就行了。
他的师傅曾经与他说过,人生有四大多管闲事,扶烂泥、雕朽木、翻咸鱼、烫死猪....他决定尊重他人命运。
武道一途,是靠时间磨炼出来的,看着没门槛,谁都可以耍两招把式,但实际上门槛在门的里面。
什么是门槛?
锤炼够了就是门,锤炼得不够那就是槛。
他们自己不上心努力锤炼,只抱着交了钱就能学会的念头,到头来也只是自欺欺人。
就在这时。
他忽然听到场中传来一阵阵惊呼声。
睁眼瞧了一下,他的身子也不自觉的前倾,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演武场中央,堆着大大小小的石锁,一名体格瘦小的少年双脚扎根,将一尊四尺高、五尺宽的巨型石锁抱在手臂之间,时而高高举过头顶,时而老树盘根,不动如山,脚下快速变换桩功,手上却稳如泰山。
他稚嫩的脸上满是狰狞,道道青筋凸起,脸蛋红的像是滴血,头顶甚至冒出缕缕白色蒸汽,似乎是感受到师兄们的目光,他暗暗脚下收力,只听咔嚓一声,坚如磐石的广场地砖竟被坍塌出一只脚印!
嘶....
演武场一下子寂静了,四周的师兄们脸色僵硬的看着他,宋师表情严肃,握在太师椅扶手的手臂青筋绽出。
这少年他有印象,来武馆不到两个月,身子骨瘦弱,基础极差,他此前曾断言,此人定是过不了月末考核....他感觉两月前挥出的一巴掌,此刻狠狠抽中他的老脸。
不对啊。
师兄们呼吸急促的看着他,忽然生疑,莫非是石锁偷工减料了?
有人噔噔噔上台,将石锁夺过,刹那,他的手臂猛的下坠,他一脸猪肝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新抱起来。
全场寂静。
宋师到底是老江湖,片刻就看出这不是少年的真正实力。
他一个闪身,以不符合年龄的敏捷来到台上,手指搭在少年脉搏之上,片刻,睁开双眼。
只觉少年体内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血洪流正在汹涌暴乱,少年的脉搏比其极限状态还快了接近一倍,心脏如擂鼓,皮肤下的血管被撑的饱胀....
老眼忽然锐利,鹰视般盯着少年。
“哪来的?”
少年见被识破,只能悻悻说道:“许氏保安堂,乾元膏,最近很火,我听人说大补,就想着试一试....”
场中武师们面面相觑,宋师看了眼少年递过来的膏药,只一嗅,浑浊的老眼猛的绽放精光,满脸不可思议。
还没等他回过神,少年弱弱的补充说道:
“我去的时候看见好多人都在买,我排了三个时辰队才买到....”
“听说候氏、杨氏、王氏还有其他几家武馆已经下了订单,保安堂的伙计偷偷告诉我,医馆的订单都排到两个月后了....”
宋师老脸倏然凝固,突然不顾形象的一把揪着少年,狂奔出武馆。
“师傅慢点....慢点....我不能呼吸了....”
演武场中的众人面面相觑,只听到风中依稀飘来断断续续的破音声。
“快...快指....到底哪条路....”
众人:???
…
…
城南,红袖坊。
坊如其名,作为杭州城超过三分之二青楼楚馆的聚集地,这里堪称是全城最热闹的地方。
行人如鲫,车水马龙,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来烟花柳巷寻欢作乐的恩客。
醉春楼,杭州府三大青楼之首。
坊间流传,楼中有善口技者,暗里教君骨髓枯,世人皆言女子手无缚鸡之力,醉春楼的女子,缚鸡的本领,最是了得。
其建筑构造甚为华丽精巧,亭台高耸,画栋雕梁,檐角红灯高悬,光鲜明亮,楼顶形如宝塔,富丽堂皇,按照往常,隔着大老远便可听见楼内不时传出男人们的欢笑,以及姑娘们妩媚动人婉转承欢的弹唱。
但今天却是稍有不同。
平常彩带招摇的楼牌前,此刻已不见衣着清凉、肌肤雪白的姑娘们,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接一个失望远去的嫖客。
只因醉春楼这几天高高挂起了免战牌。
不只醉春楼,其他青楼、勾栏皆是如此,家家门户紧闭,‘休’字木牌高悬,令无数文人雅士纷纷扼腕叹息。
同时心中纳闷,疑惑不解。
此时虽然是白天,但醉春楼又岂是其他勾栏野店能比的,后者大多是些流莺暗娼、倚栏卖笑的女子,上不得台面,所以白天才会恩客稀少。
醉春楼这是何故?
全城皆知,醉春楼满堂绮绣、四壁绫罗、穿花纳锦、刺绣销金,其他场所难得一见的红倌人,在这里只是最低档的女子。
放在往常,向来都是要日上三竿的。
有人暗暗估算,关一天门,醉春楼要损失多么庞大的收益....算不清,完全算不清,但必然是旁人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阁楼内,风韵犹存的老鸨倚栏而靠,脸黑如铁。
楼内绛帷似锦,银屏为幔,地面铺以五彩织锦,装饰的古瓷、挂雕,还有上等红木精雕细作的屏栏,无不镂以金纹装饰、釉彩漆绘,映得到处金灿灿一片。
这些都要花钱啊。
她的内心仿佛是在滴血,心痛的难以呼吸。
但又不得不关门歇业。
她的目光所及,楼内进进出出的姑娘们,个个曲线婀娜,巍峨高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双花云鬓,肤若凝脂,美艳的不可方物。
可此刻却一个个黑着眼圈,就连妆粉都遮掩不住,精神更是萎靡,眼里没了光,走起路来腰膝酸软,时不时还会头晕目眩。
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老鸨虽然贪财,但更心疼这些姑娘们。
她经营红尘楚馆几十年,见过的风风雨雨不知多少,但像这般怪事,却还是头一回见。
究其缘由,只因近日坊中忽然出现了一种膏药。
有神奇的强腰壮阳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