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三世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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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乱世

马车一路向北行驶,在三人饿了一天一夜后,他们终于到达了车夫口中名为吕内维尔的小镇,这里绝大多数建筑都是从农舍的基础上翻新的,只是茅草屋顶换成了瓦砾,用石头与木头新搭建的数个大建筑则是面包房与酒馆以及其他生活用品店。

为节约时间,三人决定兵分三路,一人负责去面包店买好干粮,一人负责去酒馆打酒,一人负责采购酒具,完事后三人便满载而归地回到马车上甩开膀子大吃了一顿。

“啊……活过来了。”夏尔在接连吃下两根法棍再干了一大杯葡萄酒后,打了个饱嗝,“车夫,你的情报可真帮大忙了,不然那时候我可不敢那么豪横地把干粮都分给他们。”

“也不能那么说,先生,”车夫一手把玩着剩下来的面包屑,一边也不断地往嘴里送着酒,“要是按照之前那种白天赶路晚上休息的模式我们现在还在半路,感谢上帝后续的路没有那么颠了,我才得以日夜兼程才能确保现在到达这个镇子。”

夏尔望向瓦莱夫斯基,他似乎全程都心不在焉,三人的这一顿都是两根法棍外加一杯葡萄酒,现今他和马夫的那份都吃光了,可瓦莱夫斯基连第一根都没吃完,似乎还在想着那些流民的事。

“你还在想皮埃尔的事吗?”夏尔问瓦莱夫斯基。

“是啊,即使早就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时代下的悲哀,可那个老兵的脸停在我脑子里就是挥之不去。”

“出身于一百多公里外的栋雷米村吗……唉,波旁王室回来后那些敲骨吸髓的贵族也跟着回来了,每当他们岁月静好就意味着大批人要负重前行咯。”夏尔吐槽。

“说真的,我现在真的好担心那些人,特别是老兵以及那个女孩一家,我们施舍的那点食物只够他们多活一天的,之后他们又怎么办呢,你指望如今这个道德沦丧的时代他们能遇到几个像我们这样的‘好心先生’?”

“……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讲了怕你生气。”夏尔沉默了一会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话?”

“你在贵族圈子里呆久了,还会对这些中下层百姓的苦难有反应,而我就不一样了,除了叹息什么都不想做,因为除了安慰自己没什么用。”

瓦莱夫斯基听完这话表情霎时凝固起来,接着攥紧拳头眉头皱成倒八,一副气急了的样子,可夏尔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继续云淡风轻。

“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可现实就和你说的一样,他们不可能一直遇到好心人,我们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被坏先生抓去不知道做什么都有可能,我也不是单纯想说你做那些事没有意义,只是觉得这样子修修补补是不行的,

就像皮埃尔说的一样,他们本来在老家都是有自己的房子和自己的田地的,波旁贵族回来后把他们的一切都夺走了,你给他们施舍面包只是一个小善,今天他们能看到太阳,可明天和后天的太阳你敢打包票他们能活着看到吗?”

“……那也比你说什么冷眼旁观要强,原先听二堂哥路易说你在意大利受了委屈,本以为奥坦丝伯母可以帮你走出阴霾的,可她却把你变成了个冷血动物吗?”

夏尔沉默片刻,继续问瓦莱夫斯基:

“你为什么觉得这会是冷血动物?我说过,你想救他们的想法我理解,可你即使花光所有的钱买面包施舍给他们也不够吃几天的,面包吃完了后呢,在现有秩序下依旧只有饿死一条路,你不会天真地以为那些波旁老爷心善看不得人挨饿吧?”

“你的意思是……”瓦莱夫斯基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怒意也慢慢消散。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不是说明我们将来要做的事业是有多么必要与伟大吗?”夏尔出于激动竟一把站了起来,“要是叔父没有被赶下台,要是波旁没有回来,这些人还至于成为流民吗?

俗话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你与其花钱买有限的面包给他们还不如我们一起合作,发动一场革命或借助一场革命推翻这愚蠢又堕落的波旁王朝呢!”

见夏尔一副眼里跳动着火焰的模样,瓦莱夫斯基倒也不想打击他的决心,只能叹了口气依了他的话。

“既然想通了,那你可以快点吃了吧?我们下一站是南锡,距离巴黎还远着呢。”

……

南锡城内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热闹。

作为洛林地区的文化中心,也是中世纪时期洛林公国的首府,他们本以为这里能像在贝尔福一样有雕像之类的景点可以观赏,可当他们实际到这里时,才发现这里也有颇具特色的景观,只是和在贝尔福看到的有些不一样。

贝尔福是的景点是死的雕像,而南锡的景点是活的游行队伍。

早在他们到达城外时,他们就发现城门前的哨卡卫兵意外地多,且城内还能隐约听到人群聒噪的喊叫,一问卫兵才知道是城里前不久涌进一大批失地农民,那些人因为找不到工作没面包吃,此刻正聚集在市政中心门口聚众抗议。

马车行驶在拥挤的街道上,感觉街上的人潮越往前走就越密集,为了正常行驶车夫不得不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时而左转时而右转,一辆马车在他的操作下活像一条飞速移动的贪吃蛇。

“原来南锡有那么多人吗,感觉比巴黎街区还热闹。”夏尔吐槽。

“我听车夫说27年开始法国乡村就普遍开始收成不好,外加阿图瓦伯爵大肆没收土地搞出来大批失地农民进了城——就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批,而这会法国又不像英国那样成体系开展工业化,光靠工场吸纳不了这些多出来的劳动力,这种局面发生也是必然的吧。”瓦莱夫斯基说。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拼命拜托你帮我搞假户口了吧,你还说没那么严重。”

“唉……”瓦莱夫斯基叹了口气,或许是担心又看到像先前的那些流民,他索性把窗户拉上了,“外省都是这样了,很难想象巴黎会是什么样子。”

“波旁的统治就是这样,只负责制造问题不管解决问题,早晚他得把自己给玩完。”

当他们经过市政中心门口时,车外忽然传来枪密集的枪声,瓦莱夫斯基顿时面露惊恐之色,而夏尔却表现得云淡风轻。

“抗议队伍们把上台发言的神父用石块砸了下来,市政官员调动军队朝他们开火了。”夏尔掀开帘子朝外瞧了一眼。

“你觉得谁能赢?”瓦莱夫斯基问。

“南锡当地军队会被暴民撕成碎片,之后贝尔福,梅斯这些离得近的要塞城市会调兵过来反包围,这些人到时就会血肉横飞。”

夏尔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现得及其沉稳,瓦莱夫斯基在此时的夏尔身上真的看到了某个熟悉之人的影子,让他不禁开始畏惧起这个人来。

鉴于南锡的混乱情况,三人在进城前就得出结论:一刻不可久留,故连先前例行的到城市停下补给的传统也丢掉了,前脚一出城后脚便做贼一样头也不回地飞奔着一路向北。

几个昼夜又过去了,随着雪变得越来越少,他们距离巴黎也越来越近。

清晨,两人还在睡梦中时,整个马车忽然地动山摇起来,把躺在椅子上睡着的两人甩到地上狠狠摔了一顿。

马车停了下来,感到全身剧烈疼痛的两人起身后几乎是同一时间打开一左一右的窗户,伸出整个头和一只手正准备骂街,可这次两人的神情又一次凝固了。

前方是一座哨卡,远处是棱堡形状的梅斯要塞,而十几个士兵正将马车围成了个半圆。

站得比较靠前的一位袖口上装饰有鸢尾花标记,那身宪兵装束夏尔这辈子都忘不掉,半年前苏尔特就是叫这群人把他扭到古监狱去的。

他注意到夏尔在看他,不怀好意地点点头后向他走过来,说道:

“遵照上级的命令现在正在戒严,请下车接受盘查,若是想进城过路费十个金法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