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吵死了,闭嘴
每逢年末,各种节日开始扎堆。各种红毯大秀,时尚杂志都开始为自家活动造势。
她的经纪人泰森新接手了一个流量明星,是公司要力捧的一个新人。泰森这几日正带着人辗转于各大活动,无暇理会沈清照。
沈清照本以为能清闲几天,没想到平安夜前一天的凌晨,她临时接到通知,几个月前已经杀青的一部网剧要补拍几场镜头。
于是平安夜那天,沈清照和几个演员在补拍戏份。
这是部主打轻松搞笑的校园网剧,当时是在重城拍的,但好像片方催得很急,导演为了方便,直接借了江城本地的江城大学做拍摄场地。
好在校园场景千篇一律,运动场教室的装潢都差不了多少,补拍顺利进行。
沈清照化好妆,准备就绪后却被通知女主角的拍摄出了状况,她的戏临时修改到半夜拍摄。
沈清照闲着没事做,叫了同在片场等着补拍的两个演员,又拉上余蓝的助理,索性跑去江城大学的食堂里,借了张桌子打麻将。
一旁的男演员管桐哎呦一声,用手里的麻将磕了磕桌面,出声提醒:“抓牌啊余妹妹。”
余蓝随手摸了张麻将,扔到桌面上:“九筒。”
“我胡了。”管桐眉开眼笑,把牌一推,“清一色杠上开花,交钱吧各位。”
“草!我今天怎么——”余蓝忿忿不平,提高了八度的嗓音嘹亮高亢,引来食堂里吃饭的几个学生侧目。
“注意影响啊。”沈清照把桌上的红钞递给管桐,笑着提醒一句,“有学生在这呢。”
“我怎么老点炮?”余蓝小声把后半句话补全,又左右望了望,才问,“现在几点了?”
“晚上七点了,估计学生们早都上完课了。”沈清照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徐秋媛那个废物什么时候能拍完啊?我呆片场一天了,”余蓝啧了一声,看起来非常烦躁,“今晚平安夜,我约了帅哥吃烛光晚餐,我可不想独自一人在片场过节。”
管桐把钱塞进皮夹,声音慢条斯理,透着股凉意:“等着吧,咱们女主角和男主角正冷战呢。”
余蓝哼哼笑:“还没分呢?这都冷战几个月了?能处就处,不能处就分手,墨迹什么啊,烦死了。他们俩每次闹变扭,整个剧组都得遭殃。我看这补拍得拖到明年去。”
“对了,”余蓝转头问沈清照,“徐秋媛今天没找你事吧?”
沈清照后靠在椅背上:“除了正常无视,没其他的。”
管桐啧了一声:“徐秋媛是不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整天觉得你对她的男朋友图谋不轨。”
肖晨就是这剧的男主角,也是徐秋媛的男朋友。
余蓝唏嘘:“大美女就是有魔力,别说肖晨了,我们沈大美女那些周抛前男友都对你恋恋不舍,没一个说你不好的。”
管桐插嘴:“什么叫周抛?我只听过月抛年抛的隐形眼镜。”
“笨蛋,沈清照一周换一个男朋友,不就是周抛。”
余蓝说着,竟十分感慨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谁能打破周抛定律。”
“或许,没有。”沈清照歪头一笑,笑容明艳勾人,但眼底却是毫无波澜的静。
她伸手推倒自己手边的一排麻将,站起身:“牌局先散吧,我先出去抽根烟。”
“去吧,导演要是有事我叫你。”余蓝应了一声,冲她挥挥手。
沈清照推开食堂的玻璃门走了出去。她身上披着件黑色长款大衣,里面穿着的是剧组角色的短裙,配马丁靴,露出两条又长又直的腿。
从食堂走到运动场,这短短的一段路,所有裹着厚厚羽绒服的学生都在向她行注目礼。估计是觉得这天气光着腿穿短裙的真是勇士。
沈清照倒也不是不畏寒,只是在暖如春的食堂坐了半天,燥得慌。
她慢悠悠地走到运动场升旗台上,趴在栏杆上往下看风景,顺便从大衣兜里掏出万宝路的薄荷黑冰,点着了。
吸一口,沁入心脾的冷冽。
似乎每所学校的景致都是一样的,颜色沉闷的教学楼配上红绿相间的运动场,周边是一大片树林,青松翠柏在寒风里屹立,映着黑沉沉的夜色,景色单调又乏味。
运动场上,几十个学生们统一着装,队列整齐,一边喊着口号,一边齐刷刷地打着军体拳。借着路灯光线,沈清照学生们身穿的运动服款式,是红黑色的。
沈清照恍惚想起贺斯白穿的也是这一款衣服。
也不知道这款运动服是这个学院独有的,还是整个江城大学统一款式。
沈清照来了兴致,掏出手机,解了锁,找到贺斯白的微信,想问问他是哪个学院的。
她咬着烟蒂,捧着手机打了几个字,但最终又删了。
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收回了兜里。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贺斯白这时候估计正在准备竞赛吧,她不能混蛋到耽误根正苗红的弟弟学习。
一根烟刚抽了一半,突然听见有人喊她:“小姐姐,在这看什么呢?”
沈清照转头,几个流里流气的学生,正站在不远处看她。
为首的学生一头黄毛,正冲她笑得张狂,估计那句话就是他问的。
沈清照乐了,单手夹着烟,睨着那几个学生问:“你看我像学生吗?”
沈清照没穿校服,一脸浓妆,眼尾上挑,豆沙色口红妖艳又叛逆。
和那些学生硬装出社会叛逆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那些学生看见沈清照正脸后,不约而同的都愣了下。
黄毛反应倒快。他问:“听说我们学校今天有剧组来拍戏,你是剧组的?”
沈清照闲着没事,索性转过身背靠栏杆,和那黄毛搭话。
她应了一声:“嗯。”
黄毛打量她几眼,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演员吗?”
“是。”
有人发出低呼声,还有人小声议论起来,估计是艳羡或兴奋,缘由大抵是因为觉得演员这个职业好光鲜好靓丽。
黄毛转头,很不耐烦地瞅了一眼他的小弟们,于是那些声音,连带着人,顿时四散离去,消失得一干二净。
升旗台重新空旷安静下来,黄毛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沈清照身边,跟她一块儿倚着栏杆。
似乎是怕沈清照不乐意,这一串动作的间隙里,小心翼翼地瞟了她好几眼。
沈清照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抽着烟。
“你叫什么?”黄毛问。
“沈清照。”她答,复而挑眉一笑,“你问题好多,查户口吗?”
“不是……”黄毛抓耳挠腮。他结结巴巴半天,突然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一咬牙,“能不能给我你的微信?”
沈清照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不解风情地问:“怎么,想来我们剧组当群演?”
“当然不是,”黄毛笑,“想约你吃饭。”
沈清照懒洋洋地笑:“吃饭不用微信。”
黄毛啧了一声,有些不乐意沈清照把话挑得太明:“你就说给不给微信吧。”
沈清照歪头笑了一声,掏出手机,划开微信递给他。
声音带着懒散的滟色:“给啊。”
-----
黄毛回寝室的时候,正好是熄灯之前。
走廊里全是学生,人声鼎沸,热闹极了。
小弟们纷纷凑上来问黄毛刚才的情况,等听黄毛讲完了,再添油加醋地讲给其他同学听。
等到熄灯之后,整个楼层所有寝室都听见了传闻——“黄毛在运动场和一个演员搭讪,演员给了他微信。”
漆黑的寝室里,贺斯白开了一盏小台灯,独自坐在书桌前,低眉颔首,慢条斯理地做物理题。
草稿纸上满是验算公式,计算步骤繁琐又复杂,寝室里一片混乱,游戏厮杀的音效混着嬉笑怒骂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这种环境中,大多数大学生都无法做到静下心来解一道难题,但贺斯白依旧很有耐心,仿佛遗世而立一般,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他上铺的男生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跟人聊天:
“……黄毛勾搭的那女演员叫沈……沈什么来着……”
“我想起来了!”上铺的男生嗓门挺大,每个字清晰地传进贺斯白的耳朵里,“那小女演员叫沈清照!”
少年笔尖一顿,钢笔在草稿纸上洇出一小片污渍,将计算好的数值掩盖住了。
贺斯白垂眼望着那片污渍片刻,默默把这页稿纸撕掉了,重新计算。
上铺男生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我没听过,估计是个小演员吧。”
“不过长得是真顶,听说前凸后翘,腿又长又直……”
上铺的男生和其他人越聊越起劲,声音越来越大,言语间满是对沈清照放肆又狎昵的评价。
没人发现,贺斯白原本淡漠的眼神越来越冷。
眼见着已经聊到了沈清照的三围。
贺斯白眼神一凛,纸上的横折钩突然锋利至极,凌厉地划破了纸面。
钢笔摔在桌面上,“咔哒”一声,声音清脆。
引得寝室里所有人侧目。
除了讲得意犹未尽的那个男生,贺斯白的上铺。
于是少年抬眼,单手搭在桌上,敲了敲桌面。
轻而缓的动作,却十分有威慑力。
喧闹的宿舍像是被人在瞬间抽干了空气。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紧紧闭着嘴,凝神屏息。
上铺男生在旁人的提醒下,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在对上贺斯白的眼神后紧接着表情一变,神色讷讷。
贺斯白平时在寝室一贯是安静学习的状态,不掺和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聊天。
虽然他此刻仍是面无表情,似乎与平常别无两样。
但眼底沉沉一片,冷戾得吓人。
上铺男生心底没由来的一阵慌。
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哪句话惹到了这位爷。
上铺男生攥着手机犹豫片刻,小声问了句:“贺哥,怎么了?”
称呼连带着语气,明摆着是示弱低头。
但贺斯白一点儿都不给他面子,压根没应。
他睨着上铺的男生,终于开口了。
说话的声音不高,但是语气清冷,带着一股比外面呼啸而过的风雪更肃杀的寒意——
“已经熄灯了,吵死了。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