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夜袭
夜已深，万籁俱寂，整个西陇村都没有什么声息，偶尔几声呱呱叫，却是有些聒噪。
睡得不深，心念一动就睁开了眼。
“真的会有土匪夜里袭村吗？”
嘎吱——
推开门，凉风扑在钱列脸上，这靠近溪水的大院到了深夜更显凉快，风儿一个劲往衣领、袖口钻。
且村里的月更亮堂，即使是山谷里，一些正正接住月光的地方好像披了白霜一样清晰，院墙细纹、脚边石子、微微摇晃的灯笼流苏......
晾晒辣椒的簸箕随木架斜映影子，好不安宁的村中大院。
只是，举目四望皆山，那些村民的茅草屋漆黑一片，成片成片的林子看不清轮廓，隐隐有树叶枝杈如浪起伏。
心神不宁。
“嗯？”忽然有一点橙黄色萤火从山那头的黑暗中闪过，钱列蹙起眉头，“萤火虫？”
哗......
萤火从林子里飞出，旋转着落到一个村民的院子里，三两息功夫，橙黄的火光从院子里跳起落下，好像是随风摇曳的火把。
呼——
突如其来一阵疾风，烈焰终于摆脱了院墙的束缚，火舌撩拨夜空，砰的一声，相隔一里都能听到闷沉的砸门声，喊骂暴起：“踏马的，哪个狗东西放火！”
这雷霆般的怒吼中气十足，在山谷里传荡，拨起更多院落草屋的烈焰，像是一团又一团的篝火在坡上绽放。
“西陇村被袭了！”
眼珠一瞪，钱列三步作两步就要跑回屋里拿刀。
踏踏踏，砰。
忽然几道赶步的落脚声从院外传来，喝停了他的脚步，转眼看去，一道明晃晃的火把落进院子后的干柴堆，一点火星溅射，洒到尖刺状的杉木叶上，噼里啪啦，火焰窜起，风一吹，如猛虎咆哮。
“遭了！”
心神一震，钱列咽喉里卡着的两个字刚喊出口，却见一个少年身影从屋子里走出，丢来一把长刀：“走，除匪。”
砰，忽然听见大院里雷鸣般的踹门声，随手擦着眼角汗的粗布蒙面人瞪大布着血丝的眼珠，脚步顿了一下：“反应这么快？！”
火把刚扔进去，房子都还没有烧起来，灼烧的那股焦味也尚未扩散，就踹门出来了。
像是早有预料。
这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促起眼中杀意，他高举缺口的短刀，呐喊：“为了活命！”
一呼百应，早已埋伏在林子里的蒙面人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冲杀出来，每一处房屋都没有避免，二十几人包围一处。
他们自黑暗中来，手里武器多为农具改制，铁铲磨出摄人的锋光，柴刀换上三尺长柄，威风凛凛，不过更多的是铁矛，杀意直通天际。
目测下来，估摸有三百多人的气势，比待在西陇村的入品武夫要多一半以上，且早有蓄谋。
而此刻的虎啸堂武夫们，大多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被林海的吼声惊醒，又给烈焰晃眼、浓烟呛鼻，抓着长刀刚出门，唰的一下便是一柄矛头捅来。
那些蒙面人大喊大叫，气势响彻山野，一时之间整个西陇村如羊圈进虎。
“看来第一个猜测还是应验了，匪患不闹大就不是匪患了，”扫了一眼手提长柄武器冲来的蒙面人，姜生面不改色，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对指虎，“不知道王诚那边处理得如何。”
“阿姜你小心些，一寸长一寸强，纵是没入品也不可小觑。”
叮嘱了一声，钱列已提着刀冲杀上去，铁器乒乒乓乓，犹见得他身姿老练，游蛇一般穿行于穿插、挥砍而来的铲子、柴刀间，近身长刀穿胸、划颈。
唰——
此时一个穿着破烂的蒙面人盯上姜生，捏着长矛扎来，寒光摄人。
砰——
一拳打出，有气吞山河的横扫之势。
长矛因突如其来的巨力歪斜，锋尖划过姜生狭长的眼角，他欺身上前，一步跨出，仿佛淌泥一般撞去，腰下探出另一只蓄力已满的拳头。
轰！
这一拳直接砸到那蒙面人的下巴上，指虎棱角分明的乌铁凸起部分凹陷进皮肉，骨头嘎吱裂开，下颚顶到上颚，眼珠还没来得及转动，遭因惯性上仰的下眼皮淹没。
砰哒。
作用在下巴上的一拳，打得那蒙面人脚后跟离地一尺倒飞出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好像都拉长了几分，皮肉表明撕扯出血隙。
筋虎境巅峰，入门级《天瀑拳》，【舍生忘死】叠一层！
骇！
这一拳的冲击力比钱列持刀“轻描淡写”秒杀要震撼得多，吓得其余几个冲来的蒙面人脚步顿了一下，惊觉姜生落下步子的地方踩出一个阴影明显的小坑，他的双腿不动如桩，屹立不倒！
不过也就是一个本能的惊吓，他们黑色粗布包裹的脑袋里露出来血色虎眸，斗志更甚：“为了活命！”
砰！砰！砰！
一个接一个杀上去，长矛、铁铲、长柄柴刀，乃至于劈柴的斧头都好像撞到了石头，巨力从兵器末端涌上来，震得虎口撕裂、柄部脱手。
砰，淌步贴身，指虎爆胸口、脖颈、下颚、太阳穴、眉心......
转眼间死了九人，巨大的恐惧感弥漫上在溪边唯一存活的入品蒙面人心头，他目眦欲裂，心跳似大鼓，从未觉得手心里攥着的长矛竟这般湿腻滑手。
哒、哒哒。
踉跄退了两步，只见那浑身浴血的少年重新站直双腿，月光中，身躯宛若铁塔，鬓发飘荡，几缕粘在了黏糊糊的脸颊上，衬得眸子冷冽坚韧。
这个年纪的少年，逃难路上见过不少，为了活命、保护弟妹娘亲，也不乏狠劲，可......这么狠？
“你武道入品了，”张开口，姜生捏着滴血的指虎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知道的东西应该比他们多，告诉我，这次来袭击西陇村的领头者是什么境界？”
“我......”
寒意从脚底板摸到天灵盖，入品蒙面人愣了一下，两眼圆睁，仿佛间心中升腾起更清醒的求生欲，唯有杀完虎啸堂剿匪队伍，才能活下去！
否则一切妄谈！
唰——
不进反退，拼尽全身气力扎出最为霸道绝伦的一枪，寒风如鹰鸟之鸣划破夜空，那一闪而逝的寒芒，却忽而被瀑布宣泄般的劲力冲散。
砰——
长矛脱手，马车轮一般旋转飞出，在蒙面人惊慌的目光中跃到了两丈高的天空，与那漫天群星相衬。
可杂余的念头还没有窜出来，砰，胸口凹陷，心脏挤压，噗通声中血管炸裂，眼珠已经被猩红色淹没，短短几息间意识寂灭。
噗——
一具入品巅峰武夫的尸体滑退六步倒地。
嚓！
长矛斜插进土地一尺，月影拉长，刚好压在他七窍流血的脑袋上。
“【舍生忘死】已十层。”
喃喃声中，姜生收回拳头，他的眼睛上也滋生出些许血丝，戾气极盛。
砰！
忽然一道清脆的刀刃撞击声从不远处传来，咔嚓，钱列抵在小臂上横挡的长刀在花火中断开。
他瞳孔骤缩，被眼前身姿如熊的蒙面人一刀砍退五步，身前处多了一道自左胸口倾斜而下的狰狞血口。
差一点，斩到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