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期限
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总是难以控制。
比如——潘非常顺利的来到了西德利庄园,并和那位被她恐吓的公爵大人的女儿在一起享用下午茶。
红棕色的茶汤加些点心,甚至还摆上了几枝花——当然和她没有关系。
潘有些局促的看着那双美丽的绿眼睛。
简直就是阿卡狄亚最清透的湖。
她都想唱一首赞美歌了
夜晚清明,天无邪星。
你的双眼是黎明的前号。
琢磨不得····
“嗯?她在干嘛?”
秋尔看着摇头晃脑,嘴角带笑的潘,不明白她在开心什么。
潘从幻想中出来,端正好了自己债主的身份。
没用,再美的人也不能耽误她办事。
随着魔力浓度的提高,她的记忆更加清晰了。
时间是一种磨损。
她的记忆被阿卡狄亚秘境的魔力所承载。
以便她的灵魂能更加稳定的留存下来。
这是远古的庇佑,送给这个以恐惧为食的半羊神。
离开秘境越久,她就越难回忆起往事。
就像是梦里一侧,不知身在何处。
那位还没出面的夫人,也就是这位美人的母亲,在二十五年前跟神明做了交易:
用珍宝交换珍宝,潘将秘境的红石借给她,用来实现她的心愿,而那位夫人需要在二十五年后,将红石归还,并支付利息——卡洛菲·潘莱眼中的珍宝
多么公平!
潘特地拿天平量过了,她的珍宝与红石的分量是等价的。
茶见底了,秋尔的目光从杯子转到潘,再转到了阿森纳身上,充满了抵触情绪。
那老头子上午给他家大女儿讲课,下午又拿着那么厚一本书折磨他的小女儿。
她那清透碧绿的眼,都委顿了!
午后的庄园沉没在一片薄纱似得寂静中,只能听到云雀和鹌鹑的鸣声。
“请回书房吧,秋尔小姐,我们继续上课。”
阿森纳·利斯用青筋迸起的大手推开糕点盘子,不慌不忙地喝完最后一杯热茶。把餐巾整整齐齐地叠好,从桌边站起来。
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虚弱且老态龙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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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得,午睡的时候,卡洛菲做了一个梦。
“这样就行了?”
“嗯”
卡洛菲紧张地朝后挪了几步,又停下来。
“但是我没有感觉啊。”
那半羊神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笑了一下,突然将手穿过了她右胸。
啊——
卡洛菲猛地睁开眼睛,恐慌和不真切的感觉让她的心脏揪痛。
“夫人,您没事吧。”
女仆推开门,关切的看向她。
厚重的窗帘被拉开,光线充满的整个卧室。
就连她心中的不安都被安抚了。
“菲纳奥小姐休息好了,正在楼上等您。”
“秋尔呢,她去上课了没?”
“是的,夫人。”
丰收节这几年都是由卡洛菲·潘莱亲自操办的,但今年不同。
她将节目选拔分到了大女儿手里,也好让她多接触一些族里事物,秋尔年纪小,总是想着玩儿,还对魔法有幻想····
不行。
她早就从女仆嘴中听到了秋尔的事情,什么用手摸火,偷跑被门卫发现····还有那该死的黎卡人,他带来的新空气简直让秋尔玩儿疯了。
教书人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书房的门没有关。
卡洛菲习惯性的往里看了一眼。
一切都如往日般有序。
就在她往楼梯拐角处走时,坐在门后凳子上的潘将头伸了出去。
羽毛般的黑发上,落上了走动扬起的尘土。
多年不见,小姑娘。
你——自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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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绪林克斯把柒号叫醒。
“起来,不对劲。”
白袍使徒借着月光,看到林中聚集的雾气,仿佛有生命般笼在一起。
“我去西边看看,你抓紧收拾一下,把马留在这儿,后面的路不好走。”
深紫的眼露出警惕的光,红色的袍子像是沾染的血色,消失在雾气之中。
“发的什么疯,大晚上的。”
柒号委屈得嘟囔道:“有什么意思啊,又要闭着眼赶路了。”
等他收拾好东西,却发现雾气集聚在他的三米之外,缓慢的旋转着。
白袍使徒将树枝踢了过去,却被弹了回去。
风声从背后转到身前,又猛地绕到了右侧:
“哼,抓到一个猪肚子···看他哇啦哇啦地嘟囔呢···”
柒号一下子就记起来了,正是昨天在路上被他们发现的风宁芙。
风宁芙大都性情飘忽,时而温柔时而狂烈,对魔力浓度的感知最为敏感,除非有自然界的暴动,一般都是平和而爱静的。
依照近日的天气来看,这位的脾气怕是不太美妙。
“谁?”
“丑东西··嘻嘻····”
几片黄叶子刺啦地划过地面,破碎的叶片卷起尘土,糊了他一脸。
他们两个人一路往前,等他们过了河,就到了秘境入口,那个黑心的水宁芙给它灌了一肚子魔力,让她来困住这两个巫师,算他走运,只是被困在风里。
它不喜欢那个红衣服的巫师,他那脸蛋简直长在了潘的心上。
若是被潘看见了,恐怕要被绊倒在草丛里。
随他去吧,哼,留在这里做无名花的养分才好。
风宁芙好奇的看着风墙里的人:他把东西一扔,又躺回地上。
这种局面,最好就是等绪林克斯回来救他,爱干嘛干嘛,我睡了。
呼——
嘶啦——呼——
风宁芙随手撕下来几片花瓣放在嘴里嚼着。
她将花瓣吐在他衣服上,嘻嘻笑道:“快看,白色的猪肚子在睡觉——呼——呼”
风轻巧的吹起那人的头发,成功的让他睁开了疲倦的一双眼睛。
“小东西,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回来没?”
“不知道噢···”
那堆零碎的叶子打了一个旋,浮现出一双金色眼。
用不了多久,无名的野花就会开在他的头骨上。
潘只会爱它。
柒号已经看不见五米开外的枝干了,只能被迫的承受着四周狂虐的风元素。
秘境的变化令他担心起来。
怪不得这里的魔族这么少,看样子都躲在秘境了。魔力变化这么快,阿卡狄亚上的居民恐怕要难受好一阵子。
比如从未接触过魔力的年轻人,会有身体的不适。
一旦他们的精神力下降,就会被魔物吸引,当作过冬的储备粮或是肥料。
毕竟土归土嘛,这种事情在阿卡狄亚之外是蛮常见的。
但对于那些专门来阿卡狄亚过安稳日子的人来说,可就不太美妙了。
一团阴影又一次掩盖了他。
“你还好吗?”阴影说道。
柒号向上看去,吃惊的发现那猫眼似得眸就在他的上方。
“嘿,挺好,把我放出去就更好了。”
“巫师····坏心眼···不能放呀。”
“你不忙吗,一直在我眼前晃?”
柒号躺在地上,衣袍和头发散乱,眼神还带着凄凄和无奈。
“我能不忙吗?”风宁芙嚷了起来,“我一个人在这里看守这该死的巫师,要不然就能和别的宁芙出去了。不过····哦,不,也不算太忙,怎么了···”
她从风中显现出轮廓,娇小的身体被风托起,好奇的问道:“有事儿吗?”
“那好,我来跟你聊天嘛。”
“什么?”风宁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有几秒的时间,柒号像是完全忽略了她,怔怔地盯着空中。
柒号坐了起来,笑嘻嘻地说道:
“我们当然要聊一下。”
风宁芙还记着水宁芙交代它的任务呢,它警惕地问道:“嗯?什么事?”
阿卡狄亚的秘境是宁芙的乐园,这两天总有人来打扰它们,“这是对你的惩罚!”
她气得跺脚,“阿卡狄亚是不允许巫师来的!现在就非要来非要来···”
“哦,不,我暂时还不想被惩罚。”
柒号惹怒了风宁芙,它卷起的风,割破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要不是只能等守卫灵回来处理他,它可不会在这里磨时间,它想去找潘。
“那假设我会在这里坐一天,都不想·····被罚?”
“又怎么样?”风宁芙盯着他,相当不满。
“那么这就意味着你就要在这里白白等上一天,什么事都干不了。”
“我只要等守卫回来···”
“好吧,如果你无论如何都只能听任这种情况发生的话,你实际上并不需要把我困在这儿。”
“什么?”
“你实际上不需要,”柒号耐心地说,“把我困在这儿。”
风宁芙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呃,不怎么···”她说,“确实。”
水宁芙让它守在原地,是为什么呢?它想去找潘。
风宁芙很担心,她觉得这两个字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意思。
白袍使徒说:“好,如果你认为我确实没有必要坐在这里的话,你就可以把风樯去掉,你觉得怎么样?”
风宁芙觉得他很相当离谱,但听上去很有道理。
“确实。”她用一种很平静的语调,却连自己安抚的对象都不知道。
“如果你想找我的话,就让守卫的精灵来找我就行。”柒号说:“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的确。”风宁芙说道,她皱了皱眉,又笑了,一度想同时做两种表情,但失败了。
她打了一个旋儿,想找个合适的位置飘一会。
她已经说服了自己,并且觉得获得成功。
“那么,”柒号继续说道,“你愿意在这儿等守卫来····”
“什么?”
“抱歉,是我没说清楚”白袍使徒说,“总得有人通知守卫,不是吗?否则这里就没有什么能通知守卫了,不是吗?”
“啊?”
“很简单,”他从地上站起来并顺手拿上行李,“可以不用困着我,只要你在这儿等守卫过来就行。”
“你要我在这儿等守卫?”风宁芙一边说着,一边向自己表述了这个新思路。
“嗯。”
“你要去外面?”
“是的。”
风宁芙一旦意识到她最终被说服了,成了输家,就仿佛卸下了千层重担似得——毕竟这说法没毛病。
她感觉仿佛在做梦一样。
并且还不能确定这梦是谁做的,以及是否正确。
她有些沮丧的看着白袍巫师。
柒号柔和的表情变得严厉起来。
“你不会趁我离开就走,是吧?”他说道。
“这样的念头根本就没有冒出来,”她抱怨道,“反正我要在这里等守卫灵过来。”
雾气消散,光在微尘下显现出痕迹,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风宁芙索性头往后一倒,闭上眼睛。
她想组织一下语言去反驳他,以证明自己不是脑子出现了毛病——但脑海中却充满了噪音和烟雾。
什么鬼日子。
风精灵只知道,白袍巫师是否离开,这个问题的价值还不值今天的风力大小。
白袍使徒的脸上又挂起了没心没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