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莫非皇帝是假的?
王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双眼瞬间充满了恐惧,“太后,您要为臣做主啊,这个马顺是王振的同党,他为了污蔑臣什么都肯说!”
事已至此,王竑将孙若微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孙若微却一直板着脸,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今天文臣们一拥而上的场面她也见到了,这种风气绝对不能助长,锦衣卫指挥使怎么说也是皇帝亲军的统领,要是没定罪就被打死在金水桥,朝廷就全无礼法可言了。
他们今天能打死马顺,明天就也能打死孙若微任命的人,包括她娘家邹平孙氏的全族以后都不安全,忠良奸佞,还不是全凭他们一张嘴?
见到孙若微一声不吭,王竑顿觉大祸临头,一屁股瘫软在地上,就连周围声讨和议论的声音也都渐渐平静下去,很多人见势不妙要开始明哲保身,弃车保帅了。
朱祁镇冷哼一声,示意马顺继续。
马顺揉了揉生疼的脸,仍心有余悸。
他知道一直为皇帝办事,会惹得这些自诩清流的文官们敌视,可却没想到,这帮人竟然已经无耻到了这种地步,就连最基本的礼法都不顾了!
这些整日把礼法挂在嘴边逼迫皇帝就范的道貌岸然者,今天竟然全然不顾及礼法,当朝殴打锦衣卫指挥使,堂堂的皇帝亲军统领!
马顺实在不敢想,如果皇帝没有临危不乱,站出来保了他,最后会发生什么。
只怕这些平日“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们,会在今天把他当场打死!
马顺拍了拍麒麟服上沾染的尘土,从地上捡起混乱中丢失的牙牌,冷眼向那些想要他性命的大臣一一望去。
礼部郎中俞钦、都察院御史韩祺、刑部右侍郎江渊…,刚才云集响应,一拥而上的人太多,仓促之间马顺也就记住了这几张面孔。
但户部员外郎王竑不一样,作为第一个二话没说上来就是一拳的,马顺是刻骨铭心,今天不把他咬死,简直白干六年的锦衣卫指挥使!
不给你们抖点真料,还真以为老子北镇抚司眼睛是他妈瞎的!
他咬着牙,仍旧朝朱祁镇与孙若微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紧接着便侃侃而谈。
“启奏陛下、太后,臣如今有些话不得不说了,还请恕罪!”
“这王竑名为清流,实则才是真正的奸佞!”
“他出身湖广江夏望族王氏,永乐十年时,江夏王氏分出一支往福建沙县,称沙县王氏,那福建造反的贼酋邓茂七就曾是其田庄中的佃农。”
“我北镇抚司上月提审贼寇罗汝先、张繇孙,二人供认不讳,供词一致,均称是王竑在正统十年时,向沙县县衙举荐邓茂七,委任其为二十四队弓兵总甲,负责沙县一带的治安巡防、缉捕盗贼等事。”
“正统十二年邓茂七造反作乱,王竑本人正在福建,就算没有勾连之罪,也有知情不报之过!”
马顺刚说话的时候,金水桥外群臣尚且义愤填膺,等他说完话时,场面却是已经鸦雀无声,包括一开始站出来的右都御史陈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缩了回去。
这些事孙若微早就知道了,王竑的确是跟邓茂七有所关联,只不过没有这么简单,她这个太后知道的内情要比马顺说出来的更黑暗。
但她也要装出一副才刚知道,极为震怒的样子。
“马顺所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太后,臣…”王竑看了一眼孙若微,已然知道自己成了双方弃子,面如死灰,俨然一副等死的模样,甚至连解释的力气都没了。
一世清流,寥寥数语,摇身一变成了勾结反贼的奸佞!
朱祁镇看着现在这个场面,非常满意,是需要压一压这些文臣的锋芒,冷冷道:“当朝殴打锦衣卫指挥使,替一个勾结反贼的奸臣请命!”
“怎么,现在全成哑巴了?”
“刚才你们一个个迫不及待,要替天下百姓请命的劲儿都哪去了?”
朱祁镇的眼神看到哪,哪的大臣就是诚惶诚恐的伏跪在地,什么为天下百姓请命,什么严纠王振同党,统统全都不提了,生怕马顺被打急了,下一个就捅出自己的事儿来。
“你们没话说了,朕有。”
朱祁镇缓缓踱步,走回御座上坐好,语重心长的道:“朕早已经说过了,王振的同党必须要查,但不能就这么无端的当朝杀人,不能坏了规矩!”
“三法司严审,怎么符合程序怎么来!”
听了这话,群臣又是议论起来。
按程序扔到三法司过一遍,那流程就太长了,第一批王振的同党至少要到年底才能定罪,最快也要明年下狱夺官,在此期间,他们依旧可以在朝中兴风作浪。
但王竑的下场仍在眼前,他们也没话好再说。
马顺的存在,犹如一柄悬挂在头顶的利剑,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了。
说着,朱祁镇看向颓然坐在地上,全无方才风采的王竑。
“给朕把这个道貌岸然的东西拉到下诏狱,择日问斩!”
“湖广江夏王氏、福建沙县王氏,都有知情不报,勾结反贼之嫌,全族都给朕抓到京师严加审问,财产暂时充公,就这样吧!”
马顺等的就是这句话,进了北镇抚司,是死是活可就由不得他了。
这一拳怎么挨的,晚上要加倍讨回来!
“臣遵旨!”
......
傍晚,咸熙宫。
“太后,您打从金水桥回来,怎么就一直愁眉不展的呀?”咸熙宫的女官站在孙若微身后,服侍她一样样褪下繁杂的太后服侍冠冕等物,小心的询问。
孙若微的眉毛拧成了一股绳,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焦虑和不安,叹了口气。
“哀家总觉得陛下这次回来,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这孩子以前临朝理政不是这个样子,他变了好多,哀家好像突然不认识他了……”
女官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很快又强颜欢笑起来,但手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太后您多虑了,陛下这是亲身经历那尸山血海般的战场后,整个人变得果断和成熟了,这是好事儿啊!您何必要闷闷不乐呢?”
“你有什么事瞒着哀家?”孙若微感受到身体上微微的颤抖,冷冷一瞥,果然从这名女官眼神中看出了慌乱,猛地厉声呵斥:“不说实话,打断你的狗腿!说!”
那女官浑身一颤,连手中的簪子也落到地上。
她毫不怀疑孙若微这话的真实性,全部和盘托出。
“太后恕罪啊!”
“奴婢是从早晨出宫采购食材的姐妹们口中听说,京师中有陛下已经被瓦剌俘虏,正带着瓦剌大军在关外叩关的传言,一时紧张,这才说错了话!”
孙若微却是皱起眉头,在脑海中细细回想起这两日来,朱祁镇的每一个神态动作,语言性格上与往日的不同,眼神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
“你是说,京师有关外还有一个陛下,已经被瓦剌俘虏的传言?”
孙若微嘀咕一句,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就连她自己都被吓到了。
莫非,现在宫里这个皇帝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