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变故
日渐西落，众人在一处枯枝遍地的密林歇脚。
给小不点喂了些水，余良好奇打量着这小子，发现他正靠在树干上，透过林子的间隙，盯着繁星满天的苍穹发呆。
他拿着水囊凑到一旁：“怎么今天总是发呆，在想什么？”
“余大哥，前两日昏昏沉沉的，总是梦到爹娘，醒来后就觉得空闹闹的。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小不点喃喃说道，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从出生开始他就活在这个世道，日子很苦，但爹娘很疼他，可惜他们都不在了。
“余大哥，你说黄天盛世真的存在吗，那般世道恐怕才算是真的人间吧？”
黄天盛世…
再次听见这四个字，余良捏着水壶的手颤抖了下，它肯定是存在的，因为自己就从两千多年后的那个盛世走来……
这个问题许多人都在想。
可谁又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呢？
夜幕深沉，柴火堆的火苗一跳一跳的。
小不点抱膝而坐，望着火焰怔怔出神；余良大马金刀的坐在地上，一腿曲起膝盖撑着胳膊，微微抬头看着远方的星空。
这时代的星空有点绚烂，很多光芒微弱的星辰也能瞧得清楚。
他拍了拍小不点的手，安慰道：“别瞎想，好世道肯定是有的！”
也不知是自己力气大了，还是对方心情不佳，小不点很是介意的抽回了手。
他提溜着眼睛看天空，又很小声的应了下：“余大哥说有，那肯定是有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南杞，南方的南，杞本的杞。”
“哦，南杞......”
余良品味了一下，觉得大老爷们叫这个名字，还挺特别。
……
夜幕降临时，人群突然爆发出激烈争吵，余良听见声音领着黑牛匆匆赶去，远远便看见有几名士卒正在对峙。
储备的马肉眼看就要吃完，现在每顿饭大家不得不寻野菜添进去一块熬煮，可眼瞅着连野菜也要没了，众人心里不由得开始多想。
当余良带人脚踩枯枝‘噼里啪啦’地来到众人面前时，争吵声戛然而止。
这时候，在外面安排看守的王冰，闻声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等看清那两领头人的模样，他立马拿眼睛一瞪，皱眉道：“田二，怎么又是你！”
场中带头的是两名什长，二人都已经到了中年。
其中一人正满脸愤怒地盯着对方，嘴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这人正是田二！
“见过屯长！”
“见过屯长！”
“怎么回事，吵嚷什么？”余良故作不知，直接开口问道。
刚才他听得真切！
事情的大致起因，就是用来煮吃食的陶盆只有一个，每次只能做出数十人的饭量，因此队伍里好几次发生争执，都是因为这茬。
面前这俩个什长，为了自己队伍能早一点吃上东西，都不愿让着彼此，非要争一个先来后到。
结果两句话还没说上，就被撩起了火气。
眼看二人杵在原地不说话，余良已经在心底拿定主意。
要敲打敲打这群人才行。
如果大家不能齐心协力拧成一股，一直像这样各怀心思的话，干脆就早点分道扬镳。
没有凝聚力的队伍注定是走不远的。
他扭头看向身后黑牛，对方立马会意，领着手下人将这两名什长，连带着闹事的兵卒一起围了起来。
“你们二位是什长，手下也有不少兵士，自然是要做好表率的！再说了，作为乡党，你们年纪也属长者，当初让你们当什长是为了什么，可还记得？”
“不，屯长，都是他......”
“好，”余良微微颔首，站直腰杆，对着旁边的王冰招手。
“王队正，咱们现在还是一个屯的袍泽，眼下时局艰难，本应该齐心协力才对，什长带头如此，此事你怎么看？”
那两名什长顿时脸色一变，急忙出言辩解。
“屯长，不是......”
“是误会，这都是误会！”
“误会？方才我听得真切，看得也明白，容不得你们狡辩。”
余良手指着东北方向，平静道：“此去路途遥远，先前觉得大家刚刚渡过难关，放肆一些也就罢了，可是有些人变得越发不老实，当真觉得我余某人善不成？
现在我再说一遍，如果还当自己是队伍里的一员，就收起那点小心思，否则军法可不容情。
再说了，大家都是同乡，喊打喊杀倒是不可能，只不过皮肉之苦肯定免不了。当然，若是有人要脱离队伍，一切也都不谈。”
说着话，他回身打量众人，眯起眼睛道：“现在诸位可以考虑一下去还是留？若选择留下，往后可就得按队伍里的规矩办事。
一炷香，自己决定去留！”
他们都不是傻子，心里清楚这个时候落了单，尤其还在荒郊野外，简直就是在找死。
“…听屯长吩咐。”
两个什长没敢再多嘴，其中一人面红耳赤地低下头答道。
“嗯？”
余良盯着另外一人，笑得人畜无害，那人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应声：“都听屯长安排。”
余良点头说了声好，转而看向王冰，道：“麻子你没什么意见吧？”
王冰悄悄打量场中气氛，深吸了一口气：“一切听凭屯长吩咐，在下没有异议。”
“好，既然如此，这二人先让黑牛带着，什长就别当了。”
那田姓什长满脸委屈，余良这才注意到人群里没有于根的身影，他眯起眼睛又道：“于根，他人呢？”
“于根走了。”
队伍里有人冷不丁说了句。
王冰听见面容一怔，强颜欢笑道：“方才路上于兄担心前路难行，便提前离开队伍动身回乡，好叫其兄长知道，早做接应准备，去的时候，没来得及跟屯长言语一声。
不过余大哥莫急，只要到了黑山，咱们就可以安心了。”
“你俩关系倒是挺好。”
余良深吸一口气，心里暗骂王冰愚蠢。
这于根来历复杂，他本想趁着赶路，慢慢摸清楚对方底细，可现在人都走了，说再多也没有用。
暂时把这事压在心底，余良摆摆手说无妨，随即便收起表情，指着面前起争执的两拨人。
“至于他们什伍里的士卒，麻子你重新挑选二人领着，不要再出现类似情况。”
“诺！”
一听到这话，王冰原本恹恹的表情立马重新变得抖擞。
他重重应了一声，随即朗声说道：“往后饭序不变，大家都不必担心，每顿食材都会公平分配，绝对不会有厚此薄彼的情况发生。”
对此，余良只觉得有无限感慨。
目前几十人的队伍而已，因为一个简单的吃饭顺序，就变得如此热闹。
将来如果有五百人，五千人甚至是五万人，难度又会提高到什么程度？到时候这种小手段还能不能起到效果？
“整队，各自按什伍序列原地休息等待！”余良转完一圈后，大声吩咐道。
话音落去，人群立马开始骚动起来。
余良目不转睛地看着重新变整齐的队伍。
他很清楚像刚才那样，万一有官军突然掩杀而来，是很难组织有效反击的，没有什伍长的指挥，混乱的兵卒战斗力也将大打折扣。
出现这种情况，面临的结局只有溃败，然后等着敌人的屠刀。
唉，慢慢来吧！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点点开始吧。
......
夜色更深，王冰先前已经派出去不少人手在周围看顾，当他和余良回到林子时，发现黑牛正在安排人手准备接替他的人。
见到二人，他当即咧嘴露出一个笑容。
王冰先是在黑牛胸膛前重重捶了一下，打趣道：
“难得看见大黑牛这么主动，平时都是能懒则懒，看来余大哥的话还是有效果的。”
黑牛顿时露出个尴尬的表情。
他手下只剩二十来人，每次安排看顾，都觉得手忙脚乱，不像王冰那样得心应手。
三人正闲聊着。
这时，原本安静的林子里突然传来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名士卒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急切说道：
“屯长，有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