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两王并立?不,三王之争
“让开,都让开,若是冲撞了虢国的王驾,尔等担待得起吗?”
急促的马蹄声随着喝骂声,在这城郊驰道上呼喝起来。
数个骑马的卫士开路一般对着沿路的褒国佃农、士子驱逐起来,
就连褒姒所在的辎车也不例外,被一鞭子抽在了辎车上,招呼着让其行至道左,等王驾过了再上路。
骑手警告完辎车,继续往前传令开路,褒姒便看清了那所谓骑手的全貌。
其大红羽毛插在皮弁帽上,马上没有长矛,亦没有长戈,只是手中持鞭,腰上悬挂一铜刀,
而之所以此骑手持短兵,与戎骑所持长戈差异巨大,
只是因为这些骑手身下的马,也就比半人高一点,整个马身还没有辎车身长,
骑手骑在那矮马上,脚都好似能挨地一般。
而那头上的红羽,加在其整个身子上,才堪与戎骑一般高。
可谓怎么看,都像是杂戏中供人消遣的玩物。
然而,就是这般的玩物,在褒国都郊驰道上,驱逐着褒国的子民?
呵——
褒姒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也不知是在笑那矮马骑手们的滑稽,还是在笑那褒国——她自己的母国之可悲。
道左被逼停的一褒国高大士子,听到了褒姒的笑声,
士子顺着声音一望,隔着围帘与那含讥带悲的目光正正对上。
褒姒毫不在意地挪开了目光,她为女君时,众人瞩目只是寻常,早已习惯于他人的目视,心中无有丝毫波澜。
然而那高大士子,却再也挪不开眼。
士子于他那戎车上正了正衣冠,快步跃下车,行至减速的辎车前,拜而道之:
“尊夫人,那虢国势大,而王驾又将至。
“夫人身尊体贵,与其冲撞则着实不值,不若移车道左,静候那王驾过后再行。”
那士子言毕,褒姒却仿若未闻一般,手中的围帘亦懒得放下,只是打量着那都郊之景,不做任何反应,
仿佛那士子不存在一般。
吁——
架辎车的康仲嗤笑着,架骈马降速往道左边停。
其停车斜拐时,那辎车的车轮斜着便要碾在那褒国士子身上,
“这,咳……岂有此理……”
那褒国士子临撞前跳开了,却也不免被车轮碾起的尘灰溅在身上,张嘴刚要怒骂,又被灰尘糊了嘴,好不狼狈,
自然也怒目向驾车的康仲。
康仲回首朝那士子咧了咧嘴,轻轻地拍了拍辎车上的长戟,
士子起先愤愤的表情,在顺着那张欠揍的脸挪到长戟后,一下便僵住了。
其身,也不由退了两步。
他褒国位处中枢要地,历来为西南与关中商贸重地,是故能征善战不是他褒国之本领,
左右逢源,才是他褒国之强项。
是故,他这个褒国士子,却也不善战。
更何况,可持铜戟者,其身份又岂是常人。
另一边。
在周王师中,能担任百夫长的,其身份就需为上士,而康仲曾为王之御正,其身份比不过一百夫长?
岂又能看得起这觊觎女君美貌的一介‘士子’?
虽然口头上不说,但康仲仍是认为,这当今,能与女君身份对等者,除了那各王各侯,也就当属将军了。
这褒国一介士子,也配?
其方才架辎车冲撞,就是故意的。
停靠道左,不愿轻惹虢国王驾,是尚没能看清其中形式,不愿轻启是非,但一褒国士子,便是杀了,又能惹多大祸?
褒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知晓康仲所做的是为了护她尊严,
可看着褒国士子的退缩,其又不免烦躁,不免怒其不争。
在这褒国城郊,
这褒国士子,面对虢国矮骑退了一回,面对这周王残兵,又退了一回。
而若褒国所有士贵皆是如此。
她褒姒便是与王子伯服立足于这褒国,还能有伯服登临天子大位的那一天吗?
这褒国士民,当真靠得住吗?
一时间,其心绪又复杂了起来。
只觉得,好似还不如跟着那异人逃难时,更令她安心一些。
……
“士兄莫恼,我那女主人有恙在身,不便与士兄交谈,
“那驾车的又是我等专顾的甲士,一路护我等周全,虽勇猛善战,曾以一敌三枭首三位贼人,
“却也自是粗鄙无礼,还望士兄多担待。”
褒姒辎车停下后,其后的辎车中便传来了商父华贾的声音。
褒国士子流连地又瞥了一眼褒姒,颇为不舍地后移了两步,走到了第二辆辎车前。
“士兄,今日这是怎的了,虢国王驾怎么都移步褒国都郊,可是有要事发生?”
华贾经年为商,自是没有前车中人那般的傲气,当即请教,探寻起信息来。
褒国士子站定,他本身因着辎车中人方才出声给他台阶而感激,
脸上都挤出了笑意,
可在看清华贾一身衣着后,其神色便又冷了下来。
一介贱籍商人,岂配与我一士子交谈。
其当即就想甩袖离去。
却见华贾问话时,前车的美夫人,探头了出来。
士子当即也不离去了,只是退后了两步,以方便打量那前车美人美景,同时,稍有不耐地答道:
“正月犬戎破镐京,戮首老周王、郑公,
“后前世子姬宜臼联合秦、鲁、许、郑灭贼子犬戎,为其父报仇。
“此事已经在半月前,于褒国传遍了,而汝等竟不知?”
华贾赔笑道:“自是有所耳闻,然——”
“前世子姬宜臼不应为戮首老周王之主凶吗?”前车褒姒忽地质问道,打断了华贾的话。
士子当即脸上挂满了笑意,扭头对着褒姒道:
“夫人此话,便也是当着我说罢了,在别处,可不经细说。”
说着,不待褒姒再问,其又解释道:
“这镐京之事,离我这褒国隔着万山秦岭,其实,实际真假又真的那般重要吗?
“而我方才之言,也不过是五日前,前世子姬宜臼之使节车队,已经至褒,而此日后,
“王宫有旨,通禀了如上讯息,且当街抓了几个言前世子之过的国人,于众人前剥衣鞭挞罢了。
“而夫人貌美如此,若也因言遭挞,却也实在可惜。”
“是故这虢国王驾?”
褒姒丝毫不在意士子话语中的有意卖弄及恭维,冷冷直问。
“当也是为了那镐京之事。”
说着,士子凑近了两步,压低着声音,意味深长道:
“据说,那老周王之嫡亲兄弟——王子余臣,正在那西虢国,也正在那王驾中。”
褒姒闻言神色一滞,心中波涛汹涌。
先是姬宜臼派使节先行至褒国,使褒国一都之言论改口。
此一事已经令褒姒警觉,使其有些担忧褒国直接倾向于姬宜臼,再无她幼子伯服立足之地。
而后,却是虢国携老周王幼弟出使褒国。
是,按照这个形势,褒国是没有倒向姬宜臼。
她褒姒前一个担忧好像去了。
可,若是按照外界传闻,老周王身死、王子伯服身死、她褒姒隐没消失。
那么,除了姬宜臼,能有资格得周天子大统的还有谁?
无外乎就是那个老周王幼弟,
就是此刻她身后虢国王驾中的,王子余臣。
而如此的话,
她幼子王子伯服的正统嫡传身份,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
她最大的筹码,
好像都于此,塌了!
“敢问士兄为何人?”
商父华贾见褒姒不出声了,连忙开口问道。
那士子见美人在侧,自是唇角勾笑,似是回答商父,也似炫耀般反问:
“当今这褒国,汝等可知谁主大统?”
“褒侯?”华贾不确定道。
“不然。”士子仍卖着关子。
“莫非那褒侯之王母尚在?”
褒姒压下了心中的波澜,开口。
当年,她褒姒就是褒侯王母主持着送往周王处的。
“夫人所言确是!”
那褒国士子当即洋洋得意道:
“而我,恭称那一位为外太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