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城破，旱道阻塞，当行水路

十二月末，申戎联军以围镐京，

赶在大军合围前自郊外往镐京逃难的乡人，逐渐聚拢在城墙之下，

乡女、婴幼，乘着自城墙上放下的篮子，被粗壮的军士提着绳子缓缓拽上了城墙，入了城，

然而那些难以分辨忠奸的乡男，却被隔绝在了城外。

召氏大保，作表率筹来的粮草，大部分被送到了城墙下，以避免乡男鼓噪，

然而实际上，也没有发放几天。

正月春（前771年），

初四，申戎首攻镐京，镐京城下乡男尽死，

初十，

镐京西侧现秦狼骑踪迹，申戎联军恐迟则生变，加大攻城力度。

镐京城墙上，丁女开始充为城守。

十五日，

镐京东侧现郑国兵，围城之战愈烈。

一翟王为激励众将，兴起而卸甲，赤膊袒肉，勇作先登，

引各翟王犬戎精锐，弃长兵，持短剑，

以盾掩身，突至镐京城下，

弃盾，攀援而上，成为自攻城以来，首次登上镐京城头之戎人，

众城守大惊，

于此时，召公首持长戟以战翟王，鼓舞其余城守士气，

凡数回，力不支，

被翟王擒住戟杆，近身而将短剑刺入召公腹，

召公族人震怒，数人持短矛以逼退翟王，却久不能胜，

而眼看着翟王久立城头，且又有戎人随即登城，如不解决，则镐京城将失守，

忽有一长戟携烈烈劲风直刺翟王，

却是负伤之召公，

翟王见来人为召公，蔑视其老弱，侧身一手再握戟身，另一只手持短剑，欲故技重施，

却见此时，召公弃长戟，矮身空手，横抱直扑，不顾翟王刺来之短剑，推搡翟王至城墙边，后奋力猛推，

召公与翟王双双坠城而死。

众守军是故羞恼，奋起而将其余戎众赶下城头，城头之危稍解，

而当此时，镐京城内忽然有黑烟四起，

少顷，守军得信，城内，为申侯死间纵火焚粮，

虽不知被焚粮食几许，剩下的粮食够几天，

总归，守军士气愈低。

十七日，

镐京城墙上，丁男愈发稀少，城中乡人、国人层级，丁女老小，尽充为城守，

然而就算如此，也不免缺兵少粮，

城愈危。

十九日，郑桓公率郑人，拼死破镐京东侧戎人围军，斩获一犬戎翟王，后入城见周王，欲引周王入洛，

二十日，周幽王携褒姒、王子及众卿，弃镐京而走，于郑桓公护送下，突破申戎重新构建的东面防线，自镐京东门往洛，

而之所以如此果断，只是因为当申戎至镐京城下，而诸侯兵不至时，镐京城破已是定数！

这一日，

辰时，周王弃城；

午时，弃城消息传至城头，众城守惊疑不定，不敢信；

申时（16时），以杀止逃的方式已经难以遏制城守窜逃的趋势，且随着越来越多的城守离开城头防位，镐京城头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攻城戎人，

不及夜，镐京城破！

城破后，申侯命旗下军士们以周语高喝：

“镐京已处余等囊中，随时可取，然周王尽携镐京财资美人而奔洛，申人，且随余追击周王，若得获，财资美人当应有尽有。”

高喝声凡数十遍后，申侯收拢申人队伍，横穿镐京，自东门出，追击周王赴洛队伍，

且因其鼓噪，高喝，现存16位犬戎翟王，有12位翟王携手下戎人，穿镐京而过，随着申侯追击周王，

仅余四位翟王，

留守镐京，搜刮全城，

……

自戎人入城后，镐京骚乱不止，

白日周王弃城时，居住于都（内城）内的，卿大夫这一层级，

都于前夜收到消息，而纷纷整理财资。白日时随着周王队伍出城，奔洛。

居住于郭（外城）内的，士一层级的人。

于中午时，也逐渐发现都内城空，纷纷携妻带子，开始往镐京城东门逃窜，企图跟上奔洛的队伍。

这一批士人有粮草有兵器，遇到了少许戎兵，或杀戎或被杀，留下了一地尸体，却也大部分逃了出去。

而更下一层级的国人，

根本没有讯息渠道的他们，是作为城守的家人归家后，才开始收拾东西，和近邻一道，盲目地往城东逃去，

他们没有什么奔洛的念头，他们只知道，戎人在西门主攻，而城将破，西门必然是无法逃窜的，便只能往东门去寻一寻机会，

商女华颐便是最下层的这一批人，

纵然因行商走贾，其家中相对镐京国人更为殷实。

但其殷商遗族之身份，商贾之身份，

都使其在镐京城内的阶级层级中，位于国人之下。

其父亦早早被征兵至城墙上，

华颐也是听从其父安排，白日时都藏于地室中，才躲过征役。

至暮时，其地室门洞忽然被打开，

却是其父逃归。

商父虽非士子，但作为商人的一支，也从小识文断字。

自是知晓，地室内，可供他与商女藏得一时，

可如果犬戎不走了，镐京为犬戎所占，他和女儿在这地室内，却难以藏一世。

更何况，家中粮草、货物，也在几次征役中，或贿赂，或进献了，至于最后一次，虽不够使其免征役，

他也直接进献了出去，这才换得一个相对好的城守位置，才没死在那城墙之上。

所以他现在，家中余粮不多。

想要活，就必须趁着现在大乱，逃出城去。

归家后，商父首先叮嘱华颐换一身赭色粗麻男子衣衫，同时命其在脸上身上，涂抹锅灰，遮掩其秀丽，

而其自己，也是赶快换下了城守一套，穿上了最底层国人穿着的青色粗麻衣，

青色、赭色，为周代最低贱之人的衣服着色，

他希望能以此，来减轻些别人的注意，

随后携了些粮食，就带着商女华颐在小巷中朝东门穿行，

然还未到东门，其就自小巷中看到大批车马自中街驰过，其中还混杂着犬戎的中狼骑，

他隐隐开始有些不安，

可已行至此地，离家宅已经有一定距离，他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硬着头皮穿梭在小巷内，继续朝东门赶去，

可再度穿梭两个巷子后，

他竟发现有大批和他穿着相似的国人，竟是逆着他的方向，疯狂朝他这面跑来，

惊疑不定的商父仗着力大，拽住了其中一个瘦弱女子。

然还不等他问询情况，

一个硕大的狼头，就出现在巷子的另一端。

安氏中兽体型庞大，仅仅是头宽，都超过半米。

所以在走车都不便的窄巷中，

只一戎一兽，就足以将整个巷口封死。

而其虽没有直接冲过来杀戮，却也不时以长矛洞穿其旁侧的周人，像是在封堵着巷口，且驱逐着众人。

“戎人已经封堵了东门，东门逃不得矣，试图冲关的都死了。大哥，我见汝亦是欲逃难之人，汝行行好，放过我吧。那戎人是只杀旁侧之周人，躲于屋中之人，他便不管了，大哥汝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我想找间屋子藏着。”

瘦弱女子见挣脱不开商父，一股脑儿地将所知讯息尽数道出，恳求着，其眼底血丝密布，已是有些歇斯底里，

商父松开了瘦弱女子，转身也拉着商女朝小巷另一头跑去，

然而跑的过程中，却首次有些茫然，有些不知该往何处，

屋内？

商人他是读过书的，自是知晓如若城内之人都躲于屋内，且房门紧锁，

那是在给戎人管理整个镐京城提供便利，

而等到戎人趁着这便利，彻底封锁城门，且划分劫掠区域后，

城内屋内之人，将尽为砧板上的鱼肉，

任人一轮又一轮地洗劫。

可，

他又能逃往何处呢？

蓦地，他想起了那条支流贯通了整个镐京城的沣水大河，

陆路走不通了，

水路，或许还有希望……

想通了这一点的商人，当即拉着商女钻入另一条巷子，朝印象中的河道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