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保送生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28章 天地不仁(2)

嘉靖一句话让内阁三位阁臣心都悬了起来。

这几日为了国库那点儿银子究竟给谁,一直争论不休,徐阶希望给东南,严嵩希望给北疆,袁炜保持中立,一直到现在也没个定论。

“严阁老,你是内阁首辅,你来说!”

严嵩抬眸,看着嘉靖自顾自地把玩着一旁立着的铜人,缓缓说道。

“启奏皇上,内阁的意思……是先紧着要紧处用……”

此时此刻,他也只能这样说了。

嘉靖眸中飞过一丝阴鸷,冷冷说道。

“哪里要紧啊?”

严嵩定了定神。

“启奏皇上,国库空虚,实在没有能力供应两方开支,因此内阁的意思,是各处都给一半,剩下的朝廷可以下旨意,让他们到临近省份去借。”

徐阶和袁炜心头都猛地一颤,想不明白严嵩怎么会突然变了主张。

嘉靖沉吟不语,片刻后,又问道。

“这是你们内阁所有人的意思么?”

徐阶袁炜默然。

严嵩说道:“徐阁老主张将银子给东南,袁中堂保持中立,这是老臣的意思。”

嘉靖嘴角的笑容愈发阴鸷,手指轻轻敲了敲铜像的脑袋,接着袖子一甩,朝偏殿的内殿走去。

“那就再议!”

嘉靖有些恼怒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中回响,三个阁臣扑通一声跪下,条件反射一般,尽管他们的头顶并没有人。

……

送走三个阁臣之后,黄锦来向嘉靖复命。

这是一个小房间,长而窄,只有一张榻,上面放着一张小茶几,茶几上有一个棋盘。

嘉靖就坐在小茶几的一边,一手捏着白棋子,另一手捏着黑棋子,黑白二棋,皆为他的掌中之物。

“主子,三位阁臣都退下了。”

黄锦走进来,轻声说道,看着嘉靖皱眉苦思,手中黑棋,思虑再三,仍旧迟疑不决,不敢放下。

最后,嘉靖只好将棋子丢到棋篓里,长叹一声。

“只能交给老天了……”

他眸色一凛,幽幽问道。

“那个陈牧,如何了?”

黄锦急忙答道:“锦衣卫日日都盯着他,自打他弄了个叫什么话剧的,出了名,人却更加老实了,窝在国子监里读书。”

“他倒聪明。”

黄锦上前,轻轻给嘉靖揉着额头。

嘉靖说道:“都是谁和他有交集啊?”

“没多少,那些人倒是想和他有交集,但他总是不搭理,如今也只和平国公一家有往来,但也只是和他们家的小公爷一起读书便是了。再就是那个之前因为杨继盛的案子,入狱之后又放出来的姚望秋,那是他的师傅,如今身子也不好了,回了趟老家,自此一病不起,陈牧倒是日日去伺候他,很是殷勤。”

“平国公府不过仗着祖上的荫蔽才世袭了爵位,家里没有实权,只要他们老实,朝廷倒还养得起他们。那个姚望秋年纪也才不大吧,怎么就一病不起了?”

黄锦不敢乱说。

嘉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发难看。

“你仔细盯着些,要是真有人想乱来,你也不用手软。”

“主子放心,锦衣卫日日夜夜盯着陈牧,没人能害得了他。”

“把这破棋盘子换了吧,用了二十年了,人人都说换,朕也不想留了。”

黄锦呵呵笑道。

“衣莫如新,人莫如故。好棋盘子主子您要多少有多少,只是二十年都用过来了,还差这一天两天的么,且再用两天吧。”

嘉靖看着黄锦,呵呵笑出了声。

“狗奴才!你也会和朕打哑谜了?”

黄锦急忙笑道:“奴婢哪敢啊,主要是怕这棋盘子用的时间久,别人都知道主子您长情,乍换新的,把底下伺候的人都惊动了。”

嘉靖轻轻点了点头。

“你说的在理,到底用了二十年了……”

黄锦又说道:“其实主子要是觉得下棋没趣儿,那个陈牧演的叫话剧的东西,民间反响甚好,主子可要宣他还有他的戏班子进宫,尝尝新?”

“还不到让他进宫的时候。”

嘉靖扭头看着黄锦,佯装斥责道。

“你方才不还什么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说的头头是道么,眨眼间就让朕把这棋盘子都丢了,啊?”

黄锦笑道:“奴婢是看主子日夜操劳,实在太累了,想让主子消遣消遣,奴婢们也好沾沾主子的光,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嘉靖冷冷一哼。

“等着吧!有你们看的时候……”

……

巡抚衙门议事大堂,布政使吕一协正在向赵贞吉复命。

赵贞吉背对着他,背影十分消瘦。

自从送走陈牧之后,赵贞吉心里老实像堵了一块石头一般。

毕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陈牧看,陈牧虽然给他来了几封信报平安,但他心里依旧是七上八下的。

特别是前不久姚望秋借着回老家扬州的机会,转乘到南京,与自己谈了整整一夜。

严党正在找机会对姚望秋动手,而目的其实就是为了除掉陈牧,最后把赵贞吉给扳倒。

赵贞吉惶恐不安,正是在此。

他豁出身家性命也没有关系,他怕的是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找到机会倒严,一旦东南全被严党抓住,那清流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严党不除,大明将永无宁日!

而负责供应抗倭前线军需的,本来该是应天和浙江两省,可浙江夏季里遭了水患,已经自顾不暇,供应前线的重担,就这样落到了应天,落到了赵贞吉一人的肩上。

可应天的实际情况,其实也早已捉襟见肘。

钱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谁也不知道。

赵贞吉日日愁,夜夜愁,两三个月的时间,竟白了半个头发。

巡抚衙门议事大堂,布政使吕一协正在向赵贞吉复命。

赵贞吉语气幽幽。

“军粮还差多少?”

“十万石。”

“不能再凑一凑了么?”

“已经尽力凑了,咱们应天不光送粮,还要派军,凑起来的这些,大多都是从邻省买来的,如今便是买粮的钱,也拿不出来了。”

赵贞吉头顿时重重地耷拉了下去,语气也愈发地无力。

“还能不能加税?”

“已经加到嘉靖四十二年了,这几年收成不好,前几任巡抚在的时候,都是小阁老派下来的人,层层盘剥,本来就民怨沸腾,再加税,只怕要出乱子。”

赵贞吉沉默了许久,在椅子上缓缓坐下,满脸疲惫。

“先把凑起来的送去吧,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吕一协小心翼翼问道:“中丞不是向朝廷要钱了么,朝廷没给么……”

“北疆也要用钱,正在僵持不下。”

赵贞吉几乎陷入了绝望,疲惫地摇了摇头,一抬眸见吕一协的脸色也很难看,显然话还没有说完,正在犹豫要不要说。

“还有要禀报的?”

“是……”

吕一协吞吞吐吐。

赵贞吉苦笑一声。

“说吧,还有什么事是我经不住的……”

吕一协一咬牙,抬眸看着赵贞吉,缓缓说道。

“今早来的急报,说太平州昨夜地震,三个县都塌了,其余的县还有余震……”

“什么!”

赵贞吉顿时五雷轰顶一般,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接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