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有本事你就来取啊
凌烟阁藏着什么秘密，天子陛下没有细说，谢风流也多少猜出来了一些。
那事情他没有拒绝，更没有理由去拒绝。
天子陛下是说，请他守护在凌烟阁之前，又不是要求他，命令他，所以，谢风流要做的，只能是答应天子陛下的请求。
其后，天子陛下与他一同走下了凌烟阁，直到天子陛下远去，他依旧紧锁眉头，没有明白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事情，会落在他的身上。
而不是天子陛下最信任的冯元义，亦或是近卫冯骅冉。
难不成，现如今的天子陛下，连这些人都信不过了？
这些人都信不过，他怎么就能信得过？
但既然应了下来，谢风流定然会按照约定去做，这事情若是想要反悔，也没有途径啊。难道谢风流能闯进了太极殿内，跟天子陛下再去谈谈条件。
另外一个让谢风流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就是保证太子殿下离去，那么天子陛下当何去何从？
他不敢去往深处想，越是想到了深处，得出的结果，也就越是可怕。
帝都长安城内，接下来的两日都看似太平，也依旧有很多的江湖中人，源源不断地进入到了帝都长安城内，那些偏远一些的南方名门大宗以及世家子弟，也终于在此时入了长安城内。
两日的安宁，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天穹上的乌云在这两日，不仅仅没能散去，反倒是更加的浓重。
像是又有人在其上泼洒了一层乌黑的墨汁，越是描绘，越是不舍得将这画卷丢弃。
两日之后的如今，天穹之上的暴风雨未曾到来，但帝都长安城外的暴风雨到来了。
数十万甲士，从远处的地平线处涌动而出，如同铺天盖地的汹涌大潮，直接冲垮了帝都城外的一切。
不管是什么，都不能拦下这股大潮的前行。
大潮出现在了帝都长安城外，没有休整，也无需休整。
现如今正是整个叛军将士，战意最盎然之时，若是此时向帝都长安城发起攻势，说不定能在城内将士未曾准备妥当之前，就直接拿下这大唐最巍峨神圣的大都。
但很明显，耶律明捷低估这座长安城的实力。
就在他们这股浪潮，继续向着帝都长安城前行之时，那城头之上，就出现了一个个穿戴整齐的将士。
是整个城头之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将士，起码有数万之众。
从耶律明捷率领叛军进入到京兆府开始，一只到了现如今，所有的人神经都紧绷着，不敢有一丝松懈。
更是在两日之前，就开始为了今日的对战做下准备。
也是在两日之前，史腾骏所率领的将士，就登上帝都长安城的城头，包括吃喝在内，所有的一切，这两日都在城头之上进行。
也有一部分将士，立在了城头之下，他们排列成了密密麻麻的方阵。
是在感受到了远处地平线上传来的震动开始，就用了短暂的时间聚拢成为了如此的阵仗。
在这些将士当中，最靠近朱雀大街的两侧，是数不清的江湖游侠。
这些人有男有女，都是来自于大唐境内的英雄豪杰。
他们此时回头，望向了从朱雀门通往此处的一途。
从朱雀大街走向城外，是明德门，左右两侧，又有安化门与启夏门。
但此时的所有人，皆是看向了朱雀大街，也就是在那明德门之前。
那是腰悬君临剑的天子陛下，乘马而至。没有御辇，只有身侧的冯元义，与几个贴身的近卫，就连丽景门的那些死士都未曾带在身侧。
太子陛下高举君临剑，明德门前的守卫将士便是得令，这就要大开城门。
远处缓缓行进的叛军军阵之内，坐在御辇之上的耶律明捷，他始终走在了军阵的最前方。
他是最了解这帝都长安城，那几位老家伙心思的人。
那些老家伙当中，自然就有一人是天子陛下。
旁人在此时，说不定会将脑袋缩回到皇城之内，缩回到太极殿内，甚至直接出城，干脆南下，不管这所谓的大唐中原腹地。
但当今天子陛下不同，因为他是天子陛下。
这大唐的盛世是他所开创的，他不可能丢下这如今的大唐不管不顾，不可能丢下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帝都长安城不顾。
也正如他所愿，帝都长安城的明德门大开。
数不清的军阵将士，数以万计的江湖豪杰，纷纷跟随在了天子陛下的身后，他们气势汹涌地立在了长安城外。
那军阵的最前方，有三匹烈马出阵。
最中间的是一匹白马，白马之上的所有物什都是以黄色为主，包括骑在马背上的天子陛下，都未曾披戴甲胄。
以往是如此，今日亦是如此。
只是以往的天子陛下，正是雄姿英发，今日的天子陛下，不过是能当得起老态龙钟四字。
在他的左右两侧，是老宦官冯元义与近卫冯骅冉。
那三人立在了阵前数步之外，终于是站定下来。
坐在御辇之上的耶律明捷，也在同时从御辇之上起身，他抬手，喝止了麾下将士的前行。
他这就回头对着身侧的亲卫说道：“给朕备马！”
亲卫不敢懈怠，便眨眼的功夫，有人为耶律明捷牵来了一匹高头大马，又有将士，为耶律明捷取来了横刀。
耶律明捷爬上马背，也将横刀挂在了腰际。
他在战场杀伐了大半辈子，还不至于因为月余不曾乘马而战，就将这马背上的功夫落下了。
他抖抖身上的黄袍，制止了身侧亲卫随之一同出阵的想法。
但有人出现在了他的身侧，也是二人，一人是将长戟挂在了马背上的拓跋硕，另一人，是一个穿着扮相看不出来年岁的男人。
男人只是乘在了马背上，又有斗篷将面容笼罩，让人瞧不真切。
此时叛军军阵，距离刚刚出城而来的天子陛下军阵，不过只有四五百步之距。
绵延在了长安城外的两座军阵当中，只有六人站在了阵前。
这六人当中，不是手持君临剑的天子陛下率先出口，是站在他对面的耶律明捷。
耶律明捷双手紧握马缰，他这开口，身上的肥膘都跟着颤动：“姓李的，没有了宰相李楚河，空守着这就要失陷的大唐，你后不后悔？”
天子陛下在马背上的身躯挺得笔直，他的手指在剑鞘之上轻叩，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动。
他轻轻一笑，高声回道：“不后悔！”
他又在其后，将目光死死定在了耶律明捷的身上，他侧身，抽出了君临剑。
刺眼的剑芒，就在这天地之间闪烁而过。
他侧身便能用手中的长剑，指向身后的帝都长安城。
在城头之上，是数不清的将士，是早就安耐不住的弓弩，是藏在了那些将士身后的巨大弩车，也有没能被选中，跟随天子陛下一同出城而来，心生惋惜的大唐将士。
天子陛下轻轻一笑，他对着耶律明捷说道：“你看，朕的大唐还是那个大唐。”
“朕的帝都长安城，也不是你能轻易说拿下，就能拿下的。”
“就算是长安城丢了，朕今日也死在了这帝都长安城之外，这大唐也依旧还是天下人的大唐，不是你耶律明捷的大唐。”
“呵！”那对面耶律明捷冷笑一声，抬手在马鬃之上轻轻拂过。
他很是不屑地用目光，在帝都长安城之上扫视而过。
从陇右道玉门关外，一路杀到帝都长安城之外，他的麾下三十万将士，现如今反倒依旧有三十余万。
路途之中，每有战事，他都亲临前线督战，每次大捷，他也不允许麾下将士烧杀掳掠。
那对面的人说什么？说这大唐还是他的大唐？
他这就笑着看向了帝都长安城，但凡他所过之土，皆是他大燕的土地，那些子民，也将会是他大燕的子民。
这所谓的大唐，很快就会成为一个笑话，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于是，耶律明捷笑得更加开心。
但在他的笑声之下，他瞧见了天子陛下的目光，也望见了那人身后那些大唐将士的坚毅面容。
他一息之后收敛了笑意，他想起了萌生出这个想法的十数年前。
所以，他咬牙切齿，也确实是心中有恨。
他对着那对面的天子说道：“姓李的，朕不要你这狗屁大唐，朕要的不过你的中原腹地，不过是你这帝都长安城。”
“也不过，是你那华清宫内，锁在笼中的一只金丝雀。”
“朕要看着她笑，听说她只为天子而笑，朕便只能做一次天子了。”
他说着，又回顾起了那时候的他与她，也想起了那从陇右道，一直到了帝都长安城的一途。
她为了感激他，让他喊她姑姑。
他承下这份恩情，也在那之后，得到了天子陛下的赏识。
但要说，他耶律明捷有了今日的成就，可并不是依仗的那位娘娘，他所依仗的，可都是他自己啊！
而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就是想要再看一次，她的那一抹笑。
以前只会对他那么笑，后来，只会对天子陛下那么笑。
所以，他要做这天下的天子陛下，做这长安城内的天子陛下。
立在对面的天子陛下听明白了，耶律明捷都说明白了，他又为何会听不明白。
他收回了长剑，他脸上的面容更加严肃，他认为对面的那个家伙，这理由太荒唐了。
但是，那人已经立在了帝都长安城外，不管这事情的起因，究竟为何，都再也不能，也不可能回到曾经的那个大唐盛世之内。
他的龙袍挥舞，他手中长剑所向，是耶律明捷所在。
城头之下有风将他的发丝吹起，也只会让他更显得庄严肃穆。
他在一个深呼吸之后，眼眸眯起，眼神当中也浮现出了杀机，从来没有人敢于觊觎他的女人，从来就没有！
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今天，他听到了什么？他听到了这天地之间最大的玩笑话，这整个大唐境内最大的玩笑话。
他被气笑了，也在笑容之后，将手中的长剑，深深插入到了身前的地面之内。
长剑是君临剑，君临天下，只念婵媛。
他的手指指向了身前的长剑，他对着耶律明捷大声说道：“有本事你就来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