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承平日久，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好词
事实证明，所谓的“预备队”，或许会出现在奥斯曼苏丹的军营里，也有可能出现在威尼斯雇佣兵团的军团之中……
但唯独在爱尔兰岛上，这个象征着“军事战术”的词汇，和当地国王、领主们的脑子有些不太兼容。
……
安娜其实真的只是想多了而已。
如今她面前的这全员一千多人的士兵，便是德斯蒙德的无冕之王能够发挥出的极限实力了。
只是可惜……
所谓的极限，不过是相对于这些长久居住在世界边陲的“乡下人”而言的。
莱茵斯特伯爵的全力反击，依旧没能让早已做出准备的“罗马第一军团”发挥出全部实力。
……
至于战事？
嗯……在双方接战的第一时间，战斗便已经结束了。
剩下的一个多小时接近两个小时，不过只是卑鄙的罗马人们单方面的清理战场和屠杀罢了。
……
事实上，一场双方战场总人数达到接近两千人的攻坚战……这样的战斗，哪怕在大战频发的东欧地区，也绝对不是什么儿戏般的械斗，而是正儿八经能够算得上中等规模的大战。
甚至就连百年战争末期，那位法兰西的救国圣女贞德……她在天启庇护下的胜利，也大多都是些数十人、数百人规模的战斗罢了。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场能够被记录到史册之中的大战，如今却总是有种十分微妙的村头械斗感。
尤其是作为在最初时候和希奥多罗定下了全部作战计划的安娜，在远处看着两个军阵冲撞到一起的时候，更是有一种……
有一种大人在欺负小孩儿的感觉。
……
众所周知，在中世纪的欧洲战场上，所有的战斗，都可以根据最终的目的不同，被分为三种类型。
以杀伤敌军有生力量为主的歼灭战，和以占领关键地区为主的争夺战这两种，是最为常见的。
相比之下，以堡垒所有权的争夺为主的攻坚战，则会少见一些，但也更加重要一些。
……
像是如今，作为在正面战场上厮杀的部队，希奥多罗带领的罗马第一军团，这次的任务便是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是的，虽然需要负责正面战场，但是“占领布拉尼城堡”并非是他们需要完成的任务。
或许换个说法，城堡的易主，只是这场战争最终的结果罢了。
在这个过程中，罗马第一军团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杀人——
或者不直接杀死也行，但是最起码，经过这一场战斗之后……安娜必须保证，整个德斯蒙德王国内部，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对她产生任何威胁的力量。
……
凿穿战术？
凿穿不行，这东西是骑兵们玩的。
虽然让铁甲骑兵们在人群中蹚上几个来回，可以有效瓦解这些敌军的反抗意志……但很可惜的是，这个年代的爱尔兰马匹，正在经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大规模劣化。
别说是组建骑兵了，就算是拿来拉车，1453年的西北角小马们对比驴子都没有什么明显的优势。
……
包围战术？
包围也不行，这个东西虽然能够最大程度杀死敌军，但却也是风险最高的。
众所周知，士兵在人被包围之后，便会在心底诞生出一种绝境之中的意志，很多本来没有反抗心理的敌军士兵，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也会爆发出远胜于平时的力量。
这样做希奥多罗等人虽然能够最大化的杀死敌军，但也有可能被敌军“最大化的杀死”。
如果因为这一点导致己方的有生力量受挫，那对于如今的安娜而言，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
在思量了许久之后，安娜和希奥多罗……当然，主要是希奥多罗，他定下的最终战术，便是“驱逐”。
是的，名义上的驱逐，实际上的追杀。
靠着接敌第一时间将对方的军阵击溃，用人流裹挟着对方的前排士兵向后方倒涌，最终导致敌军的大溃败……
至于杀戮和缴械，则在之后的追击之中进行。
在这样的大溃败之下，希奥多罗他们可以用最稳妥的方法，打出最漂亮的交换数字。
而如果自己这边的士兵体力能跟得上的话……
只要一场大长跑下来，甚至歼敌数量超过五成、达到七成左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
在中世纪末期……这个比例，真的已经是非常恐怖的了。
……
不得不承认的是，希奥多罗真的很有天赋——最起码在和战斗有关的事情里，他做出的决定，几乎没有过任何的错误。
只是话说回来，想要实现这样一个战术，唯一需要留意的问题，就是想要打“追逐战”，就得先一步在第一时间，将面前的敌军击溃。
而两军交战，尤其还是军阵交战，想要正面击溃对方的组织的话，对于士兵的个体素质要求，以及整个军阵的实力要求，那简直不是一般的高。
如果两支军队之间的实力差距不算太大，或是没有拉开差距的话……那所谓的追逐战，就会被迫演变成为和稀泥。
等到两伙军队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甚至在前线上搅和成一片糜烂……
那接下来的发展，就只能是双方指挥官不断的朝着战场中间填油，试图将战线朝着对方的方向推进。
若是一场战役打成了这样，那还说什么战术不战术的？
简直就和村口约群架没有什么区别了。
……
好在，唯独在军队实力上，安娜可以完全信任罗马第一军团的五百名士兵。
安娜不懂什么战术，她也不是科班出身特种兵退役，更不是什么所谓的军事天才。
但作为领袖，她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没穿铠甲的人，大概率打不过穿了铠甲的人。
手里握着木棍、木矛当武器的士兵，一定也很难战胜那些握着长刀短剑，在木矛上加固金属作为矛尖的士兵。
这就足够了。
……
为了保持较低成本军饷的同时，尽可能的提高作战能力，在最开始征兵的时候，安娜就走了极致的“质量路线”。
那些刚加入军团的新兵……
他们或许战场经验不够丰富，他们或许不能做到像正统的东罗马骑兵那样，做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甲胄覆盖率，但和普遍民兵化的爱尔兰长矛兵相比，他们就优越太多太多了。
这种“基础装备”上的优势由个人扩散到集体时，产生的巨大差距，几乎无法靠着所谓的兵员素质和经验直接填平。
……
在远处的高岗上，安娜看着希奥多罗带着军团直直地“撞”向对方的军阵。
在双方军阵战线接触的瞬间，超过数十名排头兵被巨力裹挟着倒下。更多的士兵，手中的武器则被带的东倒西歪。
可以看得出来，这一波实打实的慢速冲锋，让双方都有些不太好受。
……
不过很快，一丝差别开始在战场上显现。
同样是前排被捅翻的士兵，那些来自海外的希腊人，他们十个人倒下去，最少有八九个能在缓口气之后重新站起来，甚至很多人还能握紧武器，在基层指挥官的带领下继续列阵，朝着前方冲锋。
那德斯蒙德的士兵呢？
他们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个的在军阵前方被对方放倒，或是直接被长矛捅一个对穿，或是干脆被对方几个人一同压到近处，拔剑就砍……
……
鲜血如同河流一般的在人们的脚下流淌，大量的士兵像是麦子一样倒下，就再也没法站起来了。
……
承平日久，或许在大多数时候真的不是一个好词。
在许多年没有见过鲜血之后，德斯蒙德人与安娜这些“外族”的第一战，就让士兵们重新回忆起了对战争、鲜血和死亡的无尽恐惧。
那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出现的情绪——
在战场上，它就好像是喇叭里的声音一般，被人们内心的共鸣无限放大。
……
肉眼可见的，一批德斯蒙德最前线的士兵，他们开始抽搐着丢下自己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抱头干呕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