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自阿洛被捕后,步怡终于在家安心休息了几天,除了多多偶尔发来消息问题,其他人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动静,在复诊日的当天,一大早门铃就被按响,而睡觉时习惯戴着耳机的步怡并没有注意到,迷糊之间只觉得身边有什么动静,以为是小黑猫往怀里钻,便伸出手揽进怀里,而皮肤传来的触感却是光滑的表面,睁开双眼时看到的是白弦略显担心的站在床边。
她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得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拉紧被子诧异地说道,“你怎么在这?”
白弦见眼前的人没事儿,表情放松了不少,“按门铃没反应,我还以为你又晕了。”
“那你打电话啊。”步怡扯扯睡乱的领口,手指穿过头发简单梳理了两下,拿起床头的手机,“它还有电呢。”
“我打了,被挂断了,你是不是开了勿扰?”白弦坐到床边,摸摸床脚的小黑猫,轻声说道。
步怡一副心虚地样子扭过头看窗外,又看看时间,“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吗?”
“复诊啊。”白弦轻轻揉着小黑猫的肉垫,露出宠爱的笑容,语调也变得尖细了不少,步怡看着这一幕,忍住笑意,心想“果然,没几个人敌得过小猫咪的魅力。”
“对了。”白弦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拿出手机,“我发你这几天写的几个样曲,你听一下,看看有没有需要调整一下的地方。”
“这一大早……”步怡一脸了无生趣地模样,起身从桌子上把笔记本电脑拿到床上,登录账号后把文件下载下来,在编曲软件中打开,大概浏览了一下后皱起了眉头,“旋律看起来很普通。”
“你先听一下再挑问题啊。”之前在乐队里面作曲编曲作词一条龙都由白弦负责,多多和狗哥很少会挑毛病,步怡听也没听就来这样一句,让他有种不被尊重的感觉,可是她的原创作品的品质又确实很高,至少在他自己的角度挑不出来任何毛病,于是又有些技不如人的无能狂怒,这种非理智的情绪让他觉得自己很卑劣。
而步怡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击了播放键,手里轻轻打着拍子,软声细语地说道,“前奏这里,吉他的拍子有点乱,没跟上鼓和贝斯的节奏,第一段到第四段的旋律一直是重复的架构,也没有增减任何变化,然后到了第六到第九段时,又是完全一样的重复,而且这个旋律结构,如果我没记错的的话,之前的十几首歌都用了,还有第四到第六,第九到第十二段时,过渡的部分就像东非大裂谷一样,整体而言它就不够精致,虽然用的主旋律具有乐队自己的特色,但是反反复复这样使用会造成一种每首歌都是一样的感觉,咱们搞创作的,得在不变中求变,在求变上精益求精,最后呈现出来的才配得上艺术品得称号。就拿这首歌来讲,吉他的效果器可以换一个嘛,我这儿有一个绝版的单块,感觉挺合适这首歌的立意的,等会儿你拿走,鼓的节奏可以更快,力量感更强,贝斯的旋律可以编的复杂一点,在一些乐段过渡到下一个乐段的部分进行填充,能让整体的过渡更加自然一些,在与吉他衔接的时候可以逐渐变得简单,然后呢,这个歌词啊,整体重写吧。当然,你们做过一阵子商业曲了,主要还是以你的看法为主。哦,对了,吉他的部分啊,我知道有些音你是故意轻弹弱化的,但是应该在弱化的基础上保证音的饱满,每一个音都应该干干净净,不然听起来就像弹错了或者技术不足一样。”
白弦点起烟默默听着她一首一首地分析,越是讲到后面越是精细,甚至提出在某两个乐句间应该保持几毫秒的时间,在演奏时可以用什么动作来保证时间的精确,以至于他不得不让她重复一遍,把每个点都记录下来。
看到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记录,步怡突然有点紧张,赶忙说道,“你不用记这么细,了解到那种精致的感觉就可以了,这几个曲子之后我改好发给你就行,而且我只是提意见,具体操作起来还是要看情况的,比如我们可能找不到一个能让我们都满意的贝斯,那么就可以通过吉他的部分去补足,鼓的部分,我想给狗哥换个鼓,这个鼓的声儿不太适合这几首曲子,你觉得咋样?”
白弦感受到步怡语气中的胆怯和试探,以柔和的声音回应,“我只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才记下来,眼前已有的成就确实让我有些自视甚高了,既然是我的曲子,并且我知道了问题所在,就应该由我自己去调整,而且你这手还没恢复好,别折腾了。”
既然被拒绝了就没有理由继续坚持,步怡拿开电脑,拉开被子,挪到床边,“不是还要去医院吗,你等我收拾收拾。”
在步怡去洗漱的时候,白弦按照她的说法调整了一段曲子,听下来确实比之前更饱满精致,对她的欣赏和敬佩更是增强了几分。
步怡洗完澡后,轻轻揉着头发回到房间,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钻进白弦的鼻腔,抬起头便看到她微微发红的脸颊和白皙的皮肤,一下子羞红了脸,赶紧坐直了身子,可眼睛却无法从她身上挪开,愣愣地盯着她。而步怡因为洗完澡没戴眼镜,眼前一片模糊,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对劲,拿起吹风机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吹起了头发。
柔和的药草混合着松木的味道,之后飘摇的是柑橘和玫瑰的清雅,不知名却沁人心脾的香味充满白弦的整个鼻腔,温热的空气和时不时拍打到他身上的柔软发丝一下一下撩拨着心弦,在她拨动头发时偶尔触碰到的光滑柔软更是让他血脉喷张,隐秘的角落传来异样的冲动,呼吸也跟着变得凝重又急促……修长的手掌虽然从最短距离贴上了步怡的侧脸,却是没有用力的试探触摸,紧接而来的便是嘴唇上的微凉和湿润。
在湿润变得更湿润的瞬间,白弦的理智立马复位,可面前的女孩儿并没有抗拒,还抓紧了他身侧的衣角,身体轻轻颤抖着,他微微睁开双眼,看到她也正看着自己,还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这让他更是不知所谓,不知所措。
吹风机呼呼呼地吹着,两人保持着这样不进不退的动作过了许久,白弦转回身子的同时步怡松开了他的衣服,还顺手给他整理了一下,搞得白弦更加的手足无措,莫名地对猎物产生了共鸣。
空气中还飘荡着那无名的香味,步怡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地吹着头发,因为右手不方便,右侧的头发迟迟没有吹干,白弦看她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开始不安了起来,“这家伙怕不是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手?故意诱导我?”尽管这样想,还是接过吹风机,帮她吹起了头发,可是在手碰到头时,她的身体非常明显地抖了一下,渐渐低下的头和逐渐发红的脖颈,打消了白弦的猜忌。
“你的洗发水是什么牌子的啊,很好闻。”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白弦试探着开口,而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步怡完全停止了思考,呆呆地看着地面出神,根本没听到他说话。被无视的白弦也没有再说什么,低头慢慢吹干她的长发,满脑子都在想之后该怎么相处的对策。
在吹风机的声响中,步怡慢慢回过了神,头发外侧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偷偷朝上瞟,却在半途放弃了,等头发吹干后,白弦收起吹风机,用梳子轻轻梳着头发,步怡晃动着身体以缓解尴尬,白弦好像心领神会一样,刚才的问题像被脱缰野马一样被拽出了喉咙。
“洗发水就是普通的洗发水,香味是在它原来的基础上定制的,我还有一瓶,你喜欢的话就拿去。”步怡的声音异常的干脆明亮,让白弦更加确定了她并不是无动于衷。
“我就是觉得好闻,挺特别的。”白弦梳好她的头发后,又点起一根烟,试图压下再次悄然露头的冲动,几口烟雾散去,也算是成功了一点。
“我想确认点事情。”步怡揽过头发,转身面向白弦,“希望你不要介意。”话音刚落,白弦只觉领口被拽紧,嘴唇上多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柔软,领口也被松开,她双颊通红地站在面前,小声喃喃,“不能……不能让你玩弄我……我也要玩弄回来……”
对于她的举动,白弦在吃惊过后只觉得有趣,抬手轻轻抚摸着嘴唇,回味刚才的一闪而过,眼中流出的温柔让步怡只觉得快要溺死在里面,突然间开始后悔自己的行为,大喊道,“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只是人的荷尔蒙被高温活跃后一时间夺取了理智,只是一场意外,我没有什么意思,你也没有什么意思,我会忘记的!现在,请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原来在你看来这是玩弄啊。”本来心情还不错的白弦听到她说要忘记这件事,一下子又低落下来,语气也一改之前的温和,像泡了薄荷精油的薄荷叶贴在了额头。
“谁知道你从我身上看到了A女士,B小姐,还是C姐姐,D妹妹呢,冲动罢了,什么都不存在的,也不可能存在的。”步怡把他推出房门,关上了门,隔着门又大声说道,“这只是一场意外,等我换好衣服我们就都忘啦!”
听到这话的白弦更是火气上头,夹在指尖的半根烟一口就到了末端,呼出后紧接着又点燃一根,上次火气这么大,还是多多被人欺负,自己带人去算账的时候。
“什么叫忘了,虽然接吻这个事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更何况你还亲回来了!什么叫荷尔蒙上头,要是不喜欢对方能说荷尔蒙上头就上头?嗯……喜欢?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会喜欢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才认识几天啊,喜欢?也不能说完全不喜欢吧……不不不,还有犹豫就是不喜欢,对,我不喜欢步怡,刚才就是被诱惑了,小姑娘还挺懂,这给谁谁不冲动啊,对吧,这肯定不是我的问题……”白弦一通思想斗争,却对自己的行为和步怡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心里莫名的有些隐痛,“可能是抽太猛了。”
步怡推开门的瞬间,正撞上思前想后焦头烂额的白弦,便若无其事地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了,走了。”
“我不会喜欢你。”白弦在她身后冷冷地冒出一句。
只见步怡突然停下脚步,沉默了半天,“我也不会喜欢你的。”也许声音有一些颤抖,但应该控制在了只有自己感受到的范围内,她转过身露出明媚的笑容,阳光恰好洒在她的脸上,“我也不会喜欢你的哦。”
可为什么觉得心痛呢……白弦插在裤兜里的手微微颤抖,却还是忍住了,回以一如既往的笑容,“那就好,好了,我们去医院。”
步怡推开房门,炙热的空气瞬间席卷了全身,白弦跟在身后,看着眼前被酷暑瞬间剥夺了活力的背影,在心里一口又一口地叹着气,也不知道在叹什么气,却只能用叹气表达。
到了医院后,验血、拍片,一套流程结束后,白弦被告知步怡的各项指标还是有些问题,依旧需要注意饮食和休息,至于手腕的伤恢复的还不错,再过两周就可以拆绷带了,听到这个消息,两个人都是非常开心的,步怡兴冲冲地对医生说“这样就可以合练曲子了,等演唱会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啊!”却被医生一句“主任让你一会儿就去复诊”给噎了下去。
对于白弦知晓病情这件事步怡完全不知情,在思考怎么隐瞒的时候却看到白弦正温和地看着自己,对上视线的时候,只听到“我陪你”三个字。
意料之外的反应让步怡更加慌乱,她并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问题,尽管她并不认为生病是一件可耻的、卑劣的、罪责性的事情,但看到网络上和现实中人们对于精神病患者两极化的评判,这让她感觉很恶心,而她不想被恶心。既不想别人因为她有病而让她被优待,也不想被别人当成傻子耍,所以才疯狂学习各种知识,企图向世人证明即使自己是一个严重的精神病患者,但头脑不比任何人差,内心不比任何人弱小,能力不比任何人低,甚至远超那些喜欢说三道四的人,在这个目的实现之前,她真的非常的不想身边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怪不得他突然吻我……谁说这不是一种玩弄呢……”步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