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年前。
令人难以释怀的下雨天。
淅沥沥,雨落下的声音渐入佳境。
便签寥寥几字,言简意赅,此刻,苏贤心脏小鹿乱撞般激烈猛跳,忐忑,彷徨,以为时机水到渠成,却难以置信的惊骇。
以至……
下楼梯的任一阶,沉稳有力。
教学楼底,空阔的停车区,概莫能外而言,姚夏此时此地正引首以望正主的佳音。
苏贤下脚匆促,同时并举不忘整理衣冠。
等步至楼下偏门转角,蓦地,一双手抓住了苏贤的肩胛,崔岩累的前胸起伏,气喘吁吁,厉声说道:
“苏贤,你妈妈的摊子被人砸了。”
“什么?!”
苏贤瞬时变脸变色,眼前上的约见,不得不搁置,心间的紧张和担忧,溢于言表。
步调前所未有的加快,即令姚夏的魅影伫立当下,苏贤甚至不做解释和理会,事态紧急,姚夏宣之于口的告白:“苏贤,我喜欢……”整句尚未成形,两人肩膀便交错渐远。
酝酿心头的情话和誓言,无情地被其废置心底。
本来兴高采烈的女孩,经此一遭,雀跃欲动的一片真心,颜面无光的潦草退场。
暴露在细雨下,简陋的小餐车周遭,四名社会人士叽里呱啦,言辞强势地恐吓中间低眉顺眼的中年女人。
苏贤临近现场,掌心里握了块坚实的板砖,所走的每一段路,俱保有拼死的决绝:
“你们在干什么?”
苏贤严厉的口吻,并不见一毫成效。
四名社会人士偏身冷眼瞧来,口气十足的嚣张:
“欠债还钱。”
苏贤攥紧了操持的砖头,声音不卑不亢,眼神里不见丝毫怯懦,反而掷地有声:
“我们会还的,再寻滋闹事,小心,我报警,反正我家欠的是高利贷。”
苏贤不畏不惧,毫不躲闪地直视着几步远的四人,乃至连脸上的水,是汗?是雨?分不太清。
苏母撑着车身,勉强站稳疲软的腿脚,气弱声嘶闷头抽噎。
为首的花臂男人,自是谨记过犹不及,闹大了,残局不好收拾。
但面子绝不可随便落下。
他装狠怒目,抓住收银盒里的一把零钱,当空一扬。
经过苏贤身边,阴恻恻地说道:
“这点是利息的利息。”
“走!”
高声一呼,四名社会人渣,腿迈六亲不认的步态,大摇大摆拂袖而去。
苏贤放下砖头,快步赶上扶住自己的母亲。
苏妈全身的气力,在此一刻,散掉大半。
“妈,我扶您上卫生所。”
苏母的唇角红肿,胳膊上泛着淤青,不消猜,是苏母为了护住餐车挨的打。
卫生所离事发地不远,医生在简单处理和其余检查下,得出结论:
“你母亲血压偏低,一会,我开点药。”
苏贤万分感谢:
“谢谢,医生。”
“妈,这几天您得注意休息,医生说了……”
苏贤衷肠劝告的良言,未尽数如终,苏妈不以为戒立马打断:
“知道了,趁着放学,妈多挣几个钱。”
苏贤仍不大赞同,继续和言细语的规劝:
“妈,您休息,炸鸡汉堡我又不是没见过猪跑。”
苏贤比喻不恰,但是孝心一片赤诚,苏妈出于玩笑,才缓和地言骂:
“说什么呢?把妈比作猪?”
苏贤忙认错:
“口误,口误。”
天大地大,母上最大。
苏妈也是干脆利索的人,腰背从座椅上离开,道:
“行了,快中考了,你得好好复习功课。”
时间飞逝如梭,不久后便是六月份的人生第一场大考。
苏贤基础雄厚,其他班里的尖子与他亦是不遑多让。
雨下的愈来愈小,马路上积攒的水面顺地势溜进了水篦子。
“苏贤,阿姨,你俩可算是来了,这一小时忙死我了。”
餐车前方两道人影一左一右,正是就医归来的苏家母子。
“崔岩,你还有这手艺?”
苏贤讶异地打量了眼动作娴熟的崔岩。
崔岩志不在此,较为疲于应付,邀宠又带几分幽怨,嚷嚷着:
“苏贤,你少幸灾乐祸了,我的手都烫个泡了。”
炸鸡腿汉堡,有时太急切忙碌,稍有不注意,确实容易殃及裸露的皮肤。
崔岩是他小升初便交好的哥们,可谓情比金坚。
自是不得坐视不理,从裤兜一摸索,一只医药软管便掏了出来。
“给,红霉素软膏。”
崔岩有点惊讶,有人从不离身的竟是这?:
“你随身带?”
苏贤诚实回答:
“我妈偶尔免不了。”
崔岩咂舌,自己兄弟的品行是值得信赖的:
“好,我回班收拾包了。”
他开口的同时,一份用料讲究,分量实成的炸鸡汉堡,一并收入囊中:
“这个豪华版炸鸡汉堡,且当我的务工费了?”
对此,苏贤毫不在意,崔岩平日里帮他的够兄弟了。
一点细枝末节,有何大不了的,互利互惠嘛。
倏地忆得什么,苏贤忙冲身形渐远的崔岩大喊:
“回班的同时,帮我把我桌兜里的铁盒子装包里,下午……”
“懂了!”
崔岩大步流星,头亦不回,轻悠悠地回复。
——
房门轻微响动,沙发上躺平的丫头,放下薯片,轻巧的脚丫蹦下。
玄关间里,姚夏脱下硌脚的板鞋,趿拉上凉拖。
齐陌赤脚丫,拥抱相迎。
现在的齐陌和少女时代的齐陌,画风迥异。
她剪断长发,转而留起了利落的齐耳短发,红彤彤的耳垂,钉了一颗人工粉钻。
与少女时代,清新脱俗的长马尾截然不同。
“姚姐,上班辛苦了。”
齐陌精光闪闪的眼睛首先注意到的是姚夏拎着的打包盒。
姚夏有点无奈,齐陌贪吃的性格简直与自己如出一辙。
真是臭味相投了。
“酒吧喝了杯,方便盒里的是见面时剩的蛋糕。”
姚夏身心疲惫,好像干了一天的辛苦活,轻描淡写的解释,眼睛好笑的扫了眼吃的满嘴奶油的齐陌。
齐陌兴致勃勃:
“和谁碰面啊?”
姚夏迟钝了下,有些心事她不方便讲。
架不住齐陌胡思乱想:
“不会,你铁树难得开了花?”
姚夏翻了个白眼,淡淡说:
“一位作者。”
齐陌至此才搞懂:
“作者?小说家?”
因姚夏的工作性质,能接触的文化修养一般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