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救赎
洛昭阳僵硬的转头，却与一张挂着邪笑的脸对个正着。
这张脸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洛昭阳的瞳孔猛地睁大，浑身血液倒流，脑中阵阵发懵，她张了张嘴，却连发声的能力都没有了。
那人低低的笑了一声，神色淡然，猛地掐住洛昭阳的脖子，一个用力就将洛昭阳拽了起来。
洛昭阳脸上胀红，使劲的抓着那人的手，妄图可以自救。但这手却像个铁钳似的撼动不了分毫。
那人斜着眼看她，愉悦的欣赏着洛昭阳惊恐的神情，洛昭阳只觉得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阵阵发晕，那人像是欣赏够了，又或许是觉得此刻的洛昭阳没有任何威胁了，竟轻笑一生，侧过了头，似乎要与手下吩咐什么。
洛昭阳趁此机会猝然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朝那人划去，却没想到那人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一个用力就卸掉了洛昭阳的匕首。
“哎呀呀，竟还藏着武器呢，真是有趣呢！”他抚上洛昭阳的脸颊：“倒也是个美人，还真是舍不得呢。”
“你……是谁？”洛昭阳艰难出声。
他嗔怪的看了一眼洛昭阳：“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说着，颇有兴味的挑眉：“要不，你猜一猜，猜对了我就不杀你。”
洛昭阳脑中飞速运转，上一世慕锦玉身边似乎没有出现这样一个人。
“若、木、坊”洛昭阳艰难的一字一顿道。
“呀呀，被你猜对了呢！”那人故作惊讶。
“可是……你怎么能相信我呢？”那人眼神一变，幽暗无比。这种眼神是洛昭阳从未接触过的，像一条蛇一样，阴冷、潮湿、黏腻的缠向你的全身，令人无端感到恐惧。
原来……这里竟会是她的葬身之地么？
洛昭阳苦笑一声，眼中有晶莹闪过，也罢，她本就不该存活的。
突然，一只箭矢飞了过来，擦着那人脸颊而过，恰恰射断了他的一缕头发，只是掐着洛昭阳脖子的手却未放开。见状，洛昭阳堪堪抽离刚刚的情绪，从头上扯下一根簪子，发狠的向他的手臂刺去，那人吃痛，直接将洛昭阳甩了出去。却没注意到洛昭阳从他腰间扯下一物。
洛昭阳一倒地也顾不得身上的剧痛，艰难的站起来，向后看去，只见一人纵马而来，神情忧虑，在这时，他便如同话本子里那踏着七彩祥云而来的仙人，要将她从这泥潭中拯救，洛昭阳心中泛起些微涟漪，不自觉的翘起了嘴角。
萧云湛伸出手，急促的喊了一声：“郡主！”
她伸出了手，他稳稳的抓住了她。
那人冷笑一声：“给我拿下他们。”
一声令下，围在周围的黑衣人蜂拥而至。
“郡主，抓稳了。”萧云湛一手控制着马朝前狂奔，一手拿着剑抵挡着从各方而来的攻势。在这种不管不顾的冲撞下终是让他们闯出了一条血路。
瞧着扬长而去的洛昭阳和萧云湛，那人手往旁边一伸，一柄弓便递到他的手上，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出，恰恰射中马屁股，那马立时发狂，横冲直撞，萧云湛见状只得紧紧的拉住缰绳，以保不掉下马。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掉下马就是死路一条，不仅有被踩踏的风险，还会马上就被刺客包围，没有丝毫逃离的机会。
不过，好在上天是保佑着他们的，虽然马匹发狂了，但却误打误撞的向前奔去，好歹是脱离被人包围的危险境地。
只是没过一会儿马渐渐的没了气力，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伏倒在地。
萧云湛率先下了马，然后转身去扶洛昭阳，洛昭阳经历了这么多，身上到处都是伤，此刻已没了半点力气，只得紧紧抓住萧云湛的手接力下了马。
刚一下马，洛昭阳便忍不住向地上滑落，小腿的箭伤一直作痛，未拔出的箭头随着洛昭阳的动作不停的搅动着伤口，吃痛不已。
萧云湛瞧着洛昭阳神情恍惚的样子，眼中划过担忧，为今之计是要赶紧离开这里，马匹一路横冲直撞痕迹太大，很容易被人追到，但看洛昭阳现在的情况，她自己根本走不了，他低声说了一句：“郡主，冒犯了。”
萧云湛转身将洛昭阳背了起来，朝着前方走去。他此刻只一心想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先处理一下洛昭阳身上的伤口，然后等长公主来人，依他们两人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绕过那些刺客的搜索走出树林。
但萧云湛不知道的是，那些“刺客”此时却是被一人拦住了。
一个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慕锦玉！
此刻，慕锦玉与那人相对而立，慕锦玉眼中的怒火快要溢出来了，但语气竭力保持平静：“我记得，兄长的活动范围不在京城吧。如今却来坏我的事了？”
那人却毫不在意：“我这不是没进京么。倒是你……”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慕锦玉：“竟只是一位典籍，呵！”
慕锦玉眯了眯眼，不接他的话茬：“你是故意的。”
“啊呀呀，被你发现了呢，那位安阳郡主可真是位妙人啊……你说，若是那位知道了……”
慕锦玉面色巨变，倒是忘了他了：“那你擅自离开兖州又该怎样说呢？”
两人都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色，果然，都有了其他想法了呀！只是他们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想先开口。
最后，那人却是忍不住了：“我可不想和你再耗下去，联手如何？至于其他的，各凭本事。”
“可以。但你确定要在这里谈么？”
那人耸了耸肩，满不在意，又有几分轻浮：“我都可以的呀，只是，你不管你那位小美人了么？”
慕锦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语气不善：“呵，我现在找得到吗？”
“我作为兄长，看到弟弟如此相思，也想为你分担呀！待我找到他们，先杀了那个搅局的男人，然后弟弟再去英雄救美如何？如此一来，那小美人可就要死心塌地了呢！”
“呵，萧云湛是你引来的吧。”慕锦玉冷声道。
“弟弟，哥哥可是一心想为你除掉情敌呢！你怎对我误会这样深呐。”那人摇了摇头无奈说道。
“不、需、要”慕锦玉颇有些咬牙切齿。
那人还颇为遗憾：“那好吧。”
——
另一边，萧云湛背着洛昭阳走的很是艰难，今日下衙后还没出衙门，一只箭就射了过来，萧云湛避开箭矢，却看到箭上绑着一根布条，一看，写着安阳郡主京郊遇袭。他也顾不得思考其他的了，让人去公主府报信后便一人一马疾驰而来了。
却在快要出城门时遇到了皇城司之人，言明后便一起出了京城。一到地方，便看到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攻洛昭阳的护卫，原本的六人现在只剩两人了，若是萧云湛他们再来迟一会儿这两人也要撑不住了。
皇城司之人加入战局后，局势瞬间逆转，原本情势大好，萧云湛原本想叫几人与他一起去找洛昭阳，却不知从何处又钻出一片黑衣人，这下皇城司之人都被缠住了，脱不开身，萧云湛只得一人一骑先行而来。
进到树林，马匹优势减半，但终究比两条腿走路要快，一见到洛昭阳，就看到她被人掐着脖子，周围还有不少刺客，马上弓箭是前几日与其他公子一起去围猎时用的，所幸并未卸下，立时便弯弓搭箭射向那人，冲过去将洛昭阳拉上了马。
之后又与人交手，又要冲出包围，本就一路马不停蹄，疲累不已，且刀剑不长眼，又怎会不受伤呢？
如此一来，身心俱疲，是以此刻亦是在硬撑罢了。
萧云湛一步一步走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带郡主活下去！
树林里幽暗无比，萧云湛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额间的冷汗一滴滴滑落，洛昭阳迷迷糊糊之间只看见那个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人的侧脸，是……萧云湛。
洛昭阳扯了扯嘴角，无意识的呢喃出声：“萧云湛，你又来救我了吗？”
萧云湛背着洛昭阳，她这话就像是趴在他耳边说的，声音虽小，虽然有些模糊，但萧云湛还是听清了。又？萧云湛有些疑惑。
但却没有深究，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嗯，郡主，会没事的，你睡一觉，醒来我们就没事了。”
“萧云湛，我对不起你。”洛昭阳眼角划过水光，她又看到了……他又死在她面前了！
萧云湛侧了侧脸，感受到洛昭阳脸上的温度，发热了！必须马上找个地方处理一下。
就在这时，倒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色昏暗，林间的路本就不好走，加上本就疲累，又背着洛昭阳走了这么久，萧云湛有些乏力，本想靠墙借一下力，却没想到触了个空。
萧云湛有些疑惑，他先将洛昭阳放下来，让她靠在树上，扒开面前的杂草和树藤，他拿出火折子粗粗观察了一下，却没想到里面别有一番洞天。
见此，萧云湛很是激动，这地方很是隐蔽，若不是自己想靠一下也不会发现，这个山洞来的刚好。萧云湛先自行进入检查了一番，很幸运的是里面竟没什么虫蛇，很是安全。
检查过后，萧云湛将洛昭阳带进去之后，便出来就进找了一些干柴树叶什么的，在最里面点了个火。他出山洞瞧了瞧，所幸藤蔓厚重，竟看不出半点端倪！
萧云湛在外面处理了一下痕迹，然后才进入山洞，他将洛昭阳扶到火堆旁，看着洛昭阳几乎要被血完全浸湿的小腿，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他小心的查看了一下伤势，眼中划过一抹疼惜。
萧云湛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将箭头取下，将金疮药撒在伤口上，外衣上满是血迹，萧云湛只得解开外袍，从里衣中撕扯下一条布条将伤口紧紧的裹了起来。
此刻萧云湛只庆幸当初学了些处理伤口的手法，否则如今还真不知该如何做了。
只是这发热……
萧云湛看了洛昭阳一眼，起身走出了山洞，在附近找了一下，刚刚情况危机，只隐约听到了一点水声，也不知是否能找到。
萧云湛看着面前的小溪，只觉功夫不负有心人，却没想过有些事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的。
萧云湛扯下一块布条，浸入水中简单的洗了洗，先拿回去给洛昭阳敷在额头上又折返回来，刚到溪边，萧云湛的身子晃了晃，仿佛随时都可能失去平衡。
他蹲在溪边，捧了捧水泼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神思清醒了几分，观察了一下周围看到对岸长着竹子，便趟过水去用剑削了一节下来，每一步都像是拖着沉重的铅块似的，要调动全身的力气才能移动。
站在原地缓了缓，这才用竹筒盛了水回到山洞。
而另一边洛昭阳却已经醒了过来，洛昭阳眼神迷离，仿佛连聚焦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世界在她眼中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是……萧云湛救了她。
洛昭阳用手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却调动不了半分力气，只得暂且放弃，静静的躺在地上，感受着身体每一分每一秒传来的疼痛和虚弱。
萧云湛一回来就看见洛昭阳醒了过来，他连忙走了过去，将洛昭阳扶了起开，靠在墙边。
洛昭阳张嘴想说什么，嗓子却干涩无比，发不出半点声音，萧云湛见状立马将手中的竹筒递了过去，洛昭阳就着萧云湛的手啜饮了几口。
喝了几口水，虽然喉咙仍然剧痛无比，但好歹能发声了。
“多谢萧大人救命之恩。”声音粗哑无比，如八十老妪一般。
“这是微臣的本分。”萧云湛心中担忧，面上却冷静持重，没有半分逾矩。
萧云湛将水递给洛昭阳后，便坐到一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在能随时注意到洛昭阳的情况却又符合礼仪的距离。
洛昭阳看着萧云湛，心中只觉好笑，过程艰险无比，却说的云淡风轻的。分明心中情感炽热，外表却不解半点风情。
洛昭阳动了动腿，看到腿上绑着的布条，抬眸望向萧云湛，声音虚弱却暗含调笑：“萧大人的治伤手法很是老道呀！”
萧云湛眼神闪躲：“情况危急，微臣逾越了”
“萧大人，你……”洛昭阳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萧云湛面色似乎有些不对，仔细看去，萧云湛的脸色很是苍白，身形也有些不稳。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他阖上了眼，倒在了地上，好似了无生机一般。在这一刻，洛昭阳是恐慌的，是崩溃的，她又要害死萧云湛了么？
“萧云湛……”洛昭阳一遍又一遍的叫着萧云湛对名字，洛昭阳想到萧云湛身边去，却怎么都站不起来，她撑着墙一次又一次的想稳住身子，却一次又一次的倒下，最后只能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挪动。
“萧云湛”洛昭阳伸出手，想触碰萧云湛，却颤抖着不知如何是好，刚刚光线昏暗，加之萧云湛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外袍，是以洛昭阳并未看见萧云湛身上的血迹，此刻一见，才觉心惊！
洛昭阳张了张嘴，却像是有一团棉花堵在喉咙里，既无法咽下又无法吐出，眼前渐渐模糊一片，眼泪一滴滴砸下，落到地上，只激起些微细小的尘土，她哽咽着，呼吸急促，脑中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才忽然反应过来：“对……呼吸……脉搏……”
她颤抖着手，将食指放在萧云湛鼻下，感受到扑打在手指上微弱的呼吸，洛昭阳那颗几乎要碎裂的心才堪堪合上，还活着……还活着！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
就在洛昭阳六神无主之时，远方的风送来了希望。
洛昭阳仔细听着，听着越来越近的呼唤，听着熟悉的声音，是大表哥！
“萧云湛，大表哥来了……你等着……”
洛昭阳扒着墙壁竭力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飘渺又坚定的向前走去，可终究伤势严重，体力不支，刚刚走出山洞就要向前倒去，却没想到摔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洛昭阳抬眸，眼前却一片模糊，但她知道，是大表哥！
她抬手，拽紧了李璟瑄的衣襟，声音急促，像是从喉咙深处，从胸腔里挤压出来的：“大表哥，救萧云湛，救萧云湛……”
说着，一口血呕了出来，几乎要晕厥过去，可即使这样，洛昭阳依旧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救萧云湛’这四个字。
李璟瑄看着这样的洛昭阳，几乎要疯了，洛昭阳自小千娇万宠的长大，没人敢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可如今她这幅模样不知是受了多少苦楚。
李璟瑄强忍怒火，吩咐：“来人，去将萧大人带出来。”
看着带出来的萧云湛，模样凄惨，了无生机，李璟瑄亦是心惊不已。
小兵将萧云湛带出来后，李璟瑄也不再逗留，立刻带着他们回京了。
他们身上的伤要尽快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