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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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言

那多

对我来说,小饭身上的第一张标签是作家还是牌手,是要费一番斟酌的。我和小饭成为牌搭子,已经二十年了。我们打得最多的牌类是上海“斗地主”,四人成局,一家打三家,小饭最喜欢成为那个独斗三家的“地主”。那会儿,找一个茶馆坐下来,往往能同开两局,都是油津津的年轻面孔。二十年过去,牌友轮替萎缩,留存到今天的也就剩我和小饭两个,已经不成局了。小饭近年投身新品类——“德州”扑克,我未参与,听说他成绩颇佳。“斗地主”和“德州”都要通计算和人性,小饭精于此道。犯罪小说讲究逻辑和人性,当我知道小饭打算涉足于此,就明白他一定会在这张桌上赢得筹码。

《打牌》这个故事,我是看着它长大的。两年前有一个下午,小饭告诉我,他搬到了我家附近,问我在干嘛,我说我在附近咖啡馆写东西。那是一间很小的咖啡馆,装修简单,咖啡好喝。咖啡馆面街一块大玻璃,贴放着一条高桌,三四张高脚凳,我总坐在其中一张凳上,看一会儿路人,写一段杀人。那天下午小饭也坐进了这个“橱窗”,和我说他激动人心的构思,此后每个下午,他都加入这张高桌,同我一起望窗外野眼,偷听店里客人聊天,往电脑屏幕里打字。他的创作力惊人,每天都有新的点子、新的人物关系,又不停地推翻、重构。他以我的五倍速写作,多年诡谲牌场显然给了他滋养,一个事关打牌的黑暗漩涡日夜膨胀起来。

二十年前小饭就痴迷于故事,我还记得他为了听故事跑了很多城市,约那些愿意讲述自己人生的读者见面。但那一阶段他的创作重心却不是故事,他以鼓点般的文字构建出凶猛人物和动荡青春,并赢得声誉。我用跌宕的情节来对读者形成冲击,但小饭早已用另一些武器做到这点。今天他又把跌宕的情节加入了武器库,对我而言,竟有些“出尔反尔”的错愕——明明这个人在另一条赛道,怎么忽然卷着赛道一起冲进我这儿来了?小饭式的悬疑犯罪小说是非套路的,不仅突破常规犯罪小说的固定模式,还有很多情节单听构思未必出奇,但成文后阅读起来别有力量,这就是两条赛道——严肃和通俗的叠加效果。我也因此受了很多冲击,得了许多启发。

小饭这本书的创作方式也和我以及我所知的所有悬疑作家不同。我们这些人都会先有一个纸面或者脑内的大纲,然后再开始创作,如无意外不会大改。而小饭这本《打牌》是在不停变化的,大构思我就听了四五版,这个星期写的章节到了下个星期未必还会存在。我羡慕这种灵感迸发的创作状态,以至于后来拒绝看他的未完成稿,因为我看的很可能是废稿,所有的赞赏或者建议都是无用功。我们有一个江浙沪推理悬疑作家的暗黑聚会,群友会把自己的新书呈上供大家批判,《打牌》出现在暗黑会上时,我完整地读了一遍,果然已经和咖啡馆那会儿大不相同了。会后,小饭收集了大家的意见,兴致勃勃地宣布要大改,于是在我收到作序邀请的这会儿,他发给我的文稿又一次变身了。如此心绪浮动无常,是倾注了何等的热情啊,这是他和犯罪小说的初恋呀!我这篇小序无一字涉及具体人物具体情节:一来此类小说要保留悬念为妥;二来我也实在不确定,等故事印成铅字,是否又会和我看的不同?

本土悬疑小说本是个小池塘,近年来得赖于许多新健将加入,已溢涨成湖。现在小饭这条鲶鱼冲进来,江湖要不平静了。

2023年12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