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阎家的诚意
即将和王孝杰分离之际,李漱忽然说了个提议。
“孝杰,你要不也在我的府邸住着?每次跑来跑去挺辛苦的。”
每次辩机和李漱出门查案前,都是公主府派人去永兴坊喊王孝杰过来,虽说相距不远,骑马也就一盏茶的时间,但能离得更近岂不是更好。
“呃,我一介粗人,住在您府邸不方便。”王孝杰憨笑着表示拒绝。
在公主府居住哪里有在自己的小宅住着舒服,虽说在公主府能经常看到宋萌瑶,但在王孝杰心里,他早已把宋萌瑶视为了辩机的侍妾,他绝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好你个憨货,不来住就算了。”李漱笑着嗔了一声,扭头带着辩机往府邸而去。
俩人的轿子在公主府邸前停下时,辩机注意到另有一辆轿子就在大门口停着,看样子是在等着俩人。
辩了瞅了瞅轿子的规格,判断里面坐的应是品级不低的王公大臣。
会是谁呢?
不等辩机猜测,轿子里钻出来一位中年男子,面容清癯,胡须修剪得整齐,显得文雅而有风度。其发髻高挽,穿着一袭宽松的长袍。
“阎侍郎您好。”
辩机认了出来,此人正是阎立德弟弟,也是当朝刑部侍郎,大唐一等一的丹青妙手——阎立本。
早朝上能碰到,不算太熟。
“公主安好,唐少卿晚上好。”
阎立本也很客气打了声招呼。
李漱自然知道阎立本来自己府邸的目的,她轻轻嗯了一声,道:“阎侍郎还请进来说话。”
“多谢。”
阎立本摸了摸胡须,跟着李漱走了进来。
“瑶奴,备茶。”辩机高呼。
稍远处的庭院里,传来宋萌瑶的声音,“哎,来了。”
不多时,一间幽静的屋子内,辩机、李漱和阎立本正襟危坐,宋萌瑶在一旁侍奉着。
“不知阎侍郎此时到访,有何贵干?”李漱率先开口。
对于李漱的明知故问,阎立本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瞥了眼辩机身后的宋萌瑶,笑道:“唐少卿本事不小,竟能收服如此佳人。老夫此前多次前往馨香院,也未曾听闻这玉人肯弃了花魁不做。多少王公贵子掷千金,她都不肯赎身。”
“阎侍郎说笑了,万事讲究一个缘分,我与瑶奴有缘。”
辩机不动声色应道。
宋萌瑶则朝着阎立本盈盈一拜,笑意不减。
“选择是一场冒险,缘分也是。”阎立本又笑着说了一声,咳了咳嗓子,认真道:“我阎家大郎深陷风波之中,世人皆知其冤枉,然清白始终难证。某身为其弟,心切难耐,又担刑部之责,需避嫌。”
“今日得知唐少卿曾前往大郎家中一叙,欲使大郎幽而复明。某十分感激,某不才,若唐少卿有任何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开尊口便是。”
文人大多数行事风格都不太一样,比较独立,阎立本也如此。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将此行目的说了出来,不带一点弯弯绕绕。
就是为了保阎立德。
“如何?”阎立本看向辩机。
辩机陷入了沉默,查案本来就是自己的份内之事,还阎立德清白是附带的。
但这事无论怎么查,阎立德的责任或多或少都会有,裁决权在李治手里,也在辩机手里。
辩机如果将案件查的水落石出,在卷宗结案汇报中将阎立德的责任避重就轻,蜻蜓点水掠过,那阎立德也许还能保住工部尚书的位置。
甚至他还能在李治面前替阎立德说几句好话,效果会更佳。
反之,若辩机有心拉阎立德下马,那多半也能成。
这就是阎立本来此的真正心里话,他终究还是遮掩了一些。
很多时候,一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印象和命运。可大可小,可有可无,可重可轻都是可以操作的,从来都没有固定的分界,全看主观者心态。
“如何?”李漱不置可否,重复了阎立本的话,淡淡问道:“不知阎侍郎何以回报?”
政治中存在交易是很正常的。阎立本既然这样说了,李漱当然要问清楚。何况阎家的实力非常雄厚。
阎家是传承深远的世家大族,属关陇集团,鲜卑族。
阎立本祖父阎庆乃北周宇文护表兄,为人公正严明,屡建功勋。从北周到隋,接连四位帝王,北周武帝、北周宣帝、北周静帝、隋文帝都很欣赏阎庆。其先后被授大将军、工部侍郎、云州刺史、柱国,册封大安郡公,死后被追赠司空、荆州大都督。
阎立本的父亲叫做阎毗,袭爵大安郡公,拜仪同三司,迎娶北周武帝之女清都公主。隋建立后,任太子杨勇宗卫率长史,授石保县公,堪称杨勇心腹。若杨勇登基,必位极人臣。
后杨勇被杨坚以无德废了太子之位,阎毗也因此被连累,遭到了暴怒的杨坚惩处,与妻子清都公主沦为官奴婢,两年后被赦免为平民。
隋炀帝杨广即位后,宽宏大量,重新启用阎毗。只不过阎毗终究是故去的大哥心腹,杨广没有重用他。最终阎毗只做到了从四品的殿中少监。
而阎毗祖父阎进乃北魏龙骧将军、盛乐太守。阎毗曾祖阎提乃北魏车骑大将军、敦煌镇都大将、沙州刺史。阎毗高祖阎善乃北魏龙骧将军、云州镇将。
及至唐建立,顶级世家传承的底蕴和关陇集团天然的优势,阎立本和阎立德两兄弟机智聪敏,富于想象,在绘画、土木营造、工艺设计方面展现出了卓越的才能,风头一时无两,李世民对俩人都很欣赏,累迁高位。
阎立本在总章元年还做到了宰相,封博陵县男,位极人臣。
阎家自阎善到阎立本,历经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朝均世代公侯,屹立不倒,比之四世三公的三国袁家也不遑多让。
面对李漱的反问,阎立本看向辩机,“唐少卿还未答应,公主何急?”
“哈哈哈哈。”辩机笑了,他突然很喜欢阎立本这种处事方式,很直性子。
“我非常崇敬阎尚书与阎侍郎之才德,从魏至周至隋至大唐,阎家世代为朝廷大员,世沐皇恩。阎家为官之才德,世人素有称赞。”
辩机使劲夸着,当然也说的基本是实话,补充道:“我定竭尽全力还阎尚书清白,以正视听。朗朗乾坤,当有阎家一席之地。”
“我果然没看错唐少卿。”阎立本心情大好,虽然来之前他有所预料,但辩机此刻这样表态,无疑是吃了定心丸。
“那你的回报呢?辩机可是言出必行的,我相信他能做的到。”
李漱立马接话,提醒阎立本别忘了之前承诺的事。
“呵呵呵呵。”阎立本笑了起来,李漱这小性子着实可爱。
他开口悠悠道:“唐少卿以和尚身还俗入仕,根基浅薄。眼下虽居高位,还有公主鼎力支持,然终究是少年心气,若遇大灾,恐一泻千里。”
“朝堂之上,盘根错节,互为犄角,有时牵一发而动全身。历朝历代,即使皇帝有时候也难以撼动。能从一而终,源远流长者十不足一。”
“我阎家,世为公侯,传承至今,并非墙头草,更不参与宵小之徒所谋之事,不与奸臣贼子同流合污。阎家素结交大贤大德之才,不为非作歹,秉承忠君爱国,德为才先,方成世家。”
“我阎立本见唐少卿有君子之心,德才兼备之能。愿代表阎家与少卿结交,为大唐社稷略尽微薄之力。”
“如何?”阎立本这回同时看着辩机和李漱,微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