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果我忘了

我会忘了。壬寅年冬月的时候，我三十一岁。我在六十米高空第一次准备把我的生命全部交给一根绳子的时候，那时的脑袋里给我的讯号全部都是“不”。可是责任，它在推动、在运作我下一步必须做蜘蛛侠从这里下去。

可我记得的是，我怀着一颗悸动而又炽热的心，因为责任却还抱着前去赴死的决心和不比谁弱的信念，便撕心裂肺的下去了，后来便克服了这种恐惧。谁比谁贱？

我会忘了。辛丑年梅雨季的时候，我三十岁。我失足于高空管架上，无奈奋力展开双臂飘下来的时候。当我脑袋一片空白之后。我知道的是，我落地的时候很自然，应该是脚先落地随后蹲下坐到铁板上的；而我马上会愤怒的是，我站不起来了。我的身体温度逐渐在飙升，可我的心却凉了下来。

可我记得的是。那个粗鲁的大汉扛起我把我扔在了背上，可帅不过三秒还是承受不住给我弄了个轮椅。坐上轮椅的刹那，当时，我，哎，废了。

我会忘了。壬辰年春季的时候，我二十一岁。我开车失去意识从而翻到沟里，车子倾斜的瞬间，我恢复意识了，听到了车子躺下时的嘶鸣声，看到了前挡风玻璃轻轻脱离了车体。然后我从车里扯出了这种环境下还能在熟睡的另一个人，两人还特意跑的很远，等待着车子爆炸。少顷，车子静静的还在沟里躺的很安详。

可我记得的是。当电话打出去之后，十分钟后赶来的是正在上班的你们，那段时间我正好心情在渊底，但总是可以随叫随到，陪我喝到夜很深的你。

我将会忘了。巳丑年入夏的时候，我一十八岁。我无自主的飞翔于京城的街道上，在空中放飞自我，轻盈的全身重重接触马路的时候。撞到我的那个司机窜下来扶我，我感觉的到他肯定被冻得彻骨，我的肩膀也无自主的随着他的节奏而抖动。

可我记得的是。我一个初入社会的小白，颤颤巍巍地打了许多电话都找不到那个我以为可以靠得住的那个人。

我也会忘了。乙酉年入秋的时候，我一十四岁。当一个人行走在山坡上脚下未踩稳，身体突然失去平衡，上半身拉着下半身跑起来的时候，在这个人的前方不远处正好还有一个人，心想：救命稻草，接住我。而前方的那个人好巧不巧的……躲开了。

可我记得的是。她前方的那个人，就是我。因为当时的我…真的害怕了。

我还会忘了。壬午年冬季的时候，我一十一岁。我无自主地转学，在学校跟你们打赌说我能双脚跳上这个水泥砌的乒乓球台的时候。当我蓄力十秒之后放出来的大招瞬间被格挡。左小腿前骨狠狠地磕在球台边沿的时候。

可我记得的是。我摸着骨头像是凹进去了，还偷偷一个人跑去厕所使劲翻开那一层层的衣服，看着那被血染红了的棉裤，心想：幸好衣服厚，不至于让别人看见了。可那样的剧痛，我愣是没哼一声，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二十多年后还能清晰的看到一块永远也抹不掉的疤。

我应该会忘了吧。庚辰千禧年左右的时候，我个位数岁。那个时候很无忧无虑，唯一的烦恼是上学。

可我明明记得的是，每天醒来一睁眼，就是一个慈祥的身影，离我不远的地方在给我削铅笔啊。

我应该肯定会忘了吧。更早些时候，我在墙上涂鸦，却并不是胡乱的画，画祖父祖母，画西游记，画奥特曼。至少，在那个老家里的墙上，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将近三十年前的粉笔画。

如果我忘了。

我记得前世的我。

我至少记得他不会记得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