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自从在李叔的饭局上和刘女士闹翻过后，程斐然也好些日子没去打麻将了。张孃发信息来问她怎么不去，她只说最近有点不舒服，其实是怕心情影响手气，得不偿失。
某日早上起来，程斐然发现刘女士之前送来的那盆茉莉花毫无迹象地变成了“光杆司令”，叶子都落光了，土也干得起裂。都说枯花枯草要影响风水，她立马把花盆端到走廊去扔了，打算开车去渝高花卉市场再选一盆茉莉回来，省得下次刘女士来了又冷嘲热讽，说她养个花都养不好。程斐然刚上车屁股还没坐热，方晓棠一个电话打过来，匆匆忙忙地问：“你在哪里？”程斐然说：“屋头啊，正准备去买花。”只听见方晓棠那边火急火燎地说：“哎呀，你先陪我吃个午饭，我有事情和你说！”
程斐然开往观音桥，方晓棠已经在面馆等她了。走进去，方晓棠指指说：“你看下你吃啥子啊。”程斐然瞄了下菜单，转身说：“老板，我要碗抄手面，多放点海椒。”
程斐然瞧方晓棠一眼，直问道：“啥子事情啊？”方晓棠努了努嘴，缓了口气，说：“昨天接了个订单，一次性要在我这里住一周，我一想，大生意。刚付了钱，对方开始和我说他的要求，七七八八讲了一堆。看到他给钱的分上，我也没多说，本想喊做清洁的孃孃把东西给他拿过去，结果孃孃正好没空，只好自己跑一趟。哪晓得，刚上楼，我就撞到鬼了。”
“神经病，白天说啥子鬼！”这时候老板把面端了上来。方晓棠起手和了和，接着说：“你猜我碰到哪个？我撞到朱丞了！”
程斐然也是一惊，忙问道：“你怎么撞到他了啊，他不是消失好多年了的嘛！”程斐然直觉背后一麻，又听着方晓棠说：“那不是！关键是，他就是订了我民宿的那个住客，神不神嘛？！”程斐然已经脑补出了方晓棠提着大包小包日用品上楼撞见自己前任的情景。这个朱丞简直是方晓棠的命中克星，在方晓棠爱得最死去活来的时候突然失踪了，全家人一夜消失，隔壁邻居都不晓得他们去哪里了。要不是遇到了现在的老公魏达，方晓棠不晓得好久才能从那段悲伤的感情中走出来。
“然后呢，他见到你说了啥子？”
方晓棠支支吾吾，程斐然就知道背后情绪复杂了。方晓棠结婚过后，魏达为了多赚钱一直在外地跑，一年到头回来不了几次，算是异地夫妻。好在魏达实在，方晓棠用心，夫妻俩一直没出什么问题，莫不是紧要关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程斐然一算，这不结婚整整七年，是要痒了啊。
方晓棠说：“啥子也没说，他半天才认出我，我倒是一眼就看清了他。他见我一直盯着他看，才有点惊讶地喊了我一声。那一瞬间，我心都麻了。我帮他把东西弄好，假装没事说要走了，他就‘嗯’了一声。我心想，这么多年了，你解释一句要死嘛，结果他硬是啥子都不说，烦不烦嘛！”
程斐然一收筷子，说：“行了，我了解了，说这么多，就是你还放不下他。你那会儿陷得深，爬都爬不起来，我说他失踪算是给自己积德，你烧香拜佛都来不及。你该给他说你结婚了啊，让他死心。”
“都用不着我说，我帮他拿东西的时候，他一眼盯到我手上的戒指，当场就戏谑一样问我说，结婚了啊？我想说，他这么在意哦，看哪点不看，偏偏看手上。”
“这是有经验的男人，那些年轻崽儿懂不懂嘛！没经验的男人看女人，往往看脸看身材，只有他这种，先看家室背景。方晓棠，我和你说，你还是离他远点！”
“我疯了啊！我们也就是生意往来，我是老板，他是顾客，只是他这突然出现，我就是心慌，才找你。”
“你简直是少女心作祟！”不过程斐然也不能怪方晓棠，那朱丞是长了一副人见人爱的好皮囊，笑起来痞痞的，不笑又酷到不行，窄脸高鼻，浓眉桃花眼，眉骨高，眼窝深，一眨一灵气，外号江北陈冠希，一点不夸张。
程斐然说：“这样，你也别急，先把他放一边，看下他到底想干什么？随机应变，要是他真的有死灰复燃的心，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方晓棠点头答应，但总归有点心神不宁，一夜失眠，打算回去再补个回笼觉。方晓棠一走，程斐然想不如去趟国际楼，先给钟盼扬说一声。钟盼扬在那里上班，要是上下楼撞到朱丞，也正好当面警告他一番，免得他不识抬举，只是念及方晓棠的事，去渝高花市买茉莉的事却全忘了。
这事摆到钟盼扬面前一讲，就听她理智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还说没认出来，我看他说不定就是故意来的。”程斐然说：“好会撩嘛！”钟盼扬讲：“几楼嘛？不如我们先上去堵他？”程斐然回：“我还真忘记问了，她现在回去睡觉估计睡死了，也不好问了。”钟盼扬说句不好听的：“我一直说方晓棠和魏达这种异地夫妻长期下去还是不行，但又没办法。当初晓棠好喜欢朱丞嘛，简直像是瞌睡遇到枕头。”
钟盼扬看了看表，午休还有半小时，“先不说朱丞了，你和孃孃和好没有啊？”
程斐然喝了一口水，讲：“我妈那个脾气，不晓得要气好久。”钟盼扬想了想说：“那明天万芳芳结婚，孃孃还不是要去啊？”程斐然猛然想起这桩事来，叫了声：“哎呀，你不说我都搞忘了，她妈肯定喊了我妈啊，死活要撞到了，我妈收到请柬的时候还专门说喊我一路。”
钟盼扬不经意间翻了个白眼，“万芳芳她妈现在得意得很。”程斐然知道钟盼扬说的啥，“等东等西，终于等到个洋女婿，好开心嘛。你看到那个请柬上写的噻，万芳芳女士，Louis先生，还故意要用英文名字，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那个男的啥子来头哦？”程斐然忍不住问了嘴。
“我也是听说的，好像是万芳芳去瑞士耍，然后住在朋友家，认识了那个Louis。万芳芳好会的嘛，肯定手到擒来。”
程斐然想到万芳芳娇滴滴说话的样子，就浑身发麻，“我倒是一点不想去，但是不去怕是又要遭她妈在外面说东说西，她那个妈比我这个妈还要惹不得。”想到万芳芳她妈妈常年妖精十八怪地穿衣服，还仗着芳芳老汉是个小领导，简直每天提着鱼雷出门一样，哪个惹她就把别个炸得白泡翻天的，讲，我们老万也不是啥子很大的官，但好歹和市长吃过饭嘛——言外之意，反正你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