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喀纳斯水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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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古老迷药

一夜未眠。

清晨,李河落对杜林琪说:“办完事我们就走,这是我最后一笔买卖。”

“绑架哈乐丹吗?”杜林琪泪眼朦胧,“已经死去一个孩子了,不要再发生了,不要了。”

“放心。”

杜林琪将那把折叠水果刀佩在李河落腰间。擦了擦眼泪。

王泽一伙纳闷地望着出了门的李河落。

郝力说:“昨天好像没什么动静啊。”

王泽狐疑地说:“不知道搞什么鬼,怪!真怪!”

郝力剔着牙,“唉,这里什么都怪。”

王泽朝郝力吼:“剔了一晚上了有完没完啊!去,叫几个人跟着他,看他搞什么名堂。”

郝力张罗了几个手下,悄悄跟着李河落去了。

李河落先是穿过树林,在喀纳斯湖边散步,后又绕了一个大圈回了村。

郝力将李河落的行程全说给王泽听了,王泽只“哼哼”了两声。

李河落回了木屋,一副不悦的表情。杜林琪正奇怪,李河落告诉她:“有人跟踪。”

杜林琪吓了一跳。拉住李河落再也不想让他走远了。

“你待在这哪也不要去,要出门就往村子里去。”李河落叮嘱她,“好好给我休息。”说罢,从木屋后窗跳了出去。

杜林琪紧张于他的离开。望着他消失在森林里的背影,心揪了起来。

李河落来到哈乐丹位于喀纳斯湖湖畔山上的木屋,看见库库勒老人、库库勒的儿子格索、女儿乌索以及村上其他几位老人都在,哈乐丹更是显眼。

李河落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向库库勒老人问好,并称来湖区散步,无意看见这里一群人便上来看看。库库勒却说:“太靠近湖很危险,往后在观鱼亭上观景就好。”李河落点着头,转头与哈乐丹对视。神奇少年有一双非常犀利的明眸!哈乐丹对他微笑,很是纯真。

如今的李河落,冷酷的气质渐渐被消减,他在喀纳斯改变了。望着哈乐丹天真的笑容,心底那个恶魔伸出的爪子慢慢往回缩。

格索对父亲说:“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擅闯哈乐丹的住处,哈乐丹的处境不太好。”

乌索指着门说:“门是被枪打开的,里头东西没丢,目标显然就是哈乐丹。”

库库勒点点头,对哈乐丹说:“你现在很危险,找你的人是带着枪来的。”随后与身边的图瓦长老们用图瓦语商量着什么。

哈乐丹却耍起了小孩子脾气,忙说:“我不走!我不要走,你们不要太担心我,我心里有数。”

“不行!”库库勒严肃地说,“你要去阿勒泰市避避。”

哈乐丹任性地跑下山,“我就是不走,说什么也不走!才回来又要我走!”

格索笑着对父亲说:“也为难他了,一年中总要他避这避那,在喀纳斯总共待不到六个月。”

库库勒叹着气说道:“这毛孩儿就是少管教,性格才这么倔,快二十的人了还那么不懂事!”

一行人跟着哈乐丹走到湖岸边,哈乐丹竟然要与格索比赛吹苏尔。格索吹完一曲,哈乐丹似乎有些惭愧,格索嘲笑道:“你永远也比不过我!”

哈乐丹不服气,抬着头说:“我可以把安母吹出来,你能吗?”

库库勒老人连咳几声,“毛孩儿,别胡言!”

所有人都意会到还有李河落这个外人在场,哈乐丹闷闷不乐,坐在一边望着湖水。

库库勒老人临走时,要带上哈乐丹,哈乐丹却说现在还不想回村,他要待在湖边玩耍。库库勒老人无奈,让格索留下看着他,自己走了。李河落为避嫌疑也跟着走了。但他没有走远,在岸边的林子里观察着在湖边玩水的哈乐丹。

这时候,李河落突然发现离自己二十多米远的地方,三四个不明身份的男人也躲在林荫下注视着哈乐丹。这几个人明显不是盗猎集团的成员,李河落赶紧离开。

杜林琪担心了一上午,看着李河落急急忙忙地回来,才安心地笑了。

李河落坐在床沿,琢磨着该怎样捉住哈乐丹,慕名来喀纳斯的不法分子渐渐多了,再不赶紧下手恐怕形势会越来越严峻。

杜林琪走过来将召灵人的传说告诉了他,她说:“我总感觉哈乐丹就是召灵人。”

李河落猛然想起哈乐丹对格索说的那句话,对杜林琪说:“这个孩子看上去和常人没有区别。”又心想人心隔肚皮,光看外表能看出什么?就像眼前的这个女人一样。

杜林琪低声说:“还是不要做了,你向你的老板辞职吧,我们赶紧走。”

李河落没有回答。

杜林琪继续劝他:“我的心总是跳得厉害,像有大灾难要发生了。我们平平安安出去,重新做人,我们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河落是个说一是一的人,可他现在无法横下心作决定。他是想与杜林琪走了,但他也接了走私头目支付给他的定金,他必须将任务完成。这让他很是烦恼。摘了墨镜,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他对杜林琪说:“再等几天看看。”

杜林琪躺在他身边,搂着他的腰。

“以后只穿浅色的衣服吧。你的皮肤白,深色只会衬得你更白,冷冷的感觉。”杜林琪整理整理他的衣领,“只穿浅色的,试试。”

李河落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口。他不知道该不该再去相信杜林琪,但是只有与她一起才能感到安稳。他甚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儿化音都从与杜林琪的日常交谈中鬼使神差地感染上了。午后和煦的阳光洒满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他真的开始想着要与这个女人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了。以后每一个安详的午后都要与这个女人一起度过。就像现在这样,安静地躺在床上,总不至于孤单与心空。

6月1日。

旅游局的人给库库勒老人捎来一大袋文具与玩具,是分发给村里孩子的“六·一”礼物。库库勒带着哈乐丹挨家挨户送到。

杜林琪在一旁看,跟着笑。

郝力朝她走过来,打量一番,说:“那天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杜林琪望着他,说了声谢谢。

郝力很是纳闷,难道她就不记恨自己?于是冷冷地问:“你很想回来?”

“嗯?”

郝力就是一个傻大粗,他说:“说真的,我最恨小偷、骗子。”

杜林琪没了笑容,转身往木屋走。

“女的就是占便宜啊!”郝力不屑地斜着眼,“金先生居然没舍得打死你。”

听到这句话,杜林琪又折回来,问郝力:“谁是金先生?”

郝力扑哧一声,吐了口吐沫走开了。

杜林琪追上去问:“你倒是说说。”

郝力很不耐烦,脸摆向一边轻蔑地说:“偷了人家的钱,骗了人家感情,回头说不认识这个人,你还要脸吗?”

“你听好了,我和他的事与你们无关,在我这儿说说就算了,别在陆离那儿添油加醋,我们都不容易。”杜林琪说罢转身走了。

郝力又气又疑,回去对王泽说:“金石这个名字可能是假的。”

王泽搓了搓手,“哼哼,这家伙有趣!”

“这家伙不够义气!”郝力愤愤地说,“分明没把我们当自己人。”

“那要看他安的是啥心。”王泽阴笑着说,“派人全天跟着他。”说着走出帐篷,“他不是说来找人的吗?我倒要看看他找的是谁。”

郝力心虚虚的,小声问:“不会真是警察吧。”

王泽大笑道:“我说你啊,眼光不好使。你见过警察一身外国货,枪也是外国货,成天和个维族女人鬼混,一身的邪气?”

哈乐丹每天都会去喀纳斯湖边,晚上回村,在库库勒老人家过夜。李河落有非常多的机会能接触他,唯一的障碍就是格索总与他形影不离。

李河落躲在林子里观察他们,却在想杜林琪说的召灵人故事。湖中怪兽若真受神奇少年的差遣,劫持哈乐丹的难度将变得异常凶险。

李河落历年来的屡屡罪行从未涉足过神异,如今整个事件背后尽是未知、未知、未知、未知与未知。在图瓦村住的时间长了,与自己接触的人多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不保险了。若用自己一贯的办事方法,在光天化日下明目张胆地绑架一个神奇少年,无异于往火坑里跳,尤其是在喀纳斯湖区,谁知道湖中水怪会不会出现,一口将自己吞食。

然而最大的问题在自身,李河落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习惯于血腥,他现在不忍伤害任何生灵,特别是在这么纯洁的土地上。

他缓缓地喘着气,迷惘地望着湖边的哈乐丹。

回村的时候,突然想到杜林琪的迷药。这倒是个好东西。

刚进屋,看见杜林琪痴痴地坐在凳子上,对着窗外发呆。李河落走到床边,摘了墨镜。

“金先生。”

“嗯。”李河落放下枪,自然地回答一声。随即反应过来,转头望着她。

两人目光相对。

“你刚才,叫我什么?”

杜林琪抿着嘴对他微笑,“没什么。”

双方都没有再说话。李河落蹲下来,握着她的手一同向窗外望去。大地一片金黄,不远处的图瓦村庄,炊烟袅袅。

杜林琪不喜欢与王泽他们打交道。从库库勒老人家里借来一些粮食,又开始自己的生计了。晚餐时,李河落突然问起迷药的事,这些事总令杜林琪觉得尴尬。不过她故作轻松,从腰包里取出一个拇指大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墨绿色的粉末。她说:“这就是用西域失魂藤磨制的迷药。”

西域失魂藤是种古老的毒药,药性猛烈,药效极强,实际上是可以致人死命的东西,称做迷药是因为少量粉末能使人休克、昏迷,短者数天,长者数月。

李河落很吃惊。没想到杜林琪曾在自己身上下过如此歹毒的药。杜林琪告诉他:“如果有意向他人用药,自己手上得先滴上蜡,和迷药隔绝,再涂抹在那人皮肤上即可。这种迷药有气味,但不会因为被吸食而起作用。”

李河落问:“意思是必须要接触到别人才有效果?”

“这可能是无敌毒药唯一的弱点吧。”杜林琪告诉他,“失魂藤和其他毒药都不同,它只经过皮肤起药性。最重要的一点!不能下多了,滴过蜡的手指轻轻沾薄薄一层就够了。”

李河落点点头,把玩着小玻璃瓶。

杜林琪笑起来,“我以前就在想啊,这么毒的药被玻璃瓶栓着,唯独玻璃不会中毒。还真是一物克一物的道理呢。你看陶瓷,易碎的,偏偏不会被硫酸腐蚀,真是奇妙。”

李河落听着,感觉像是在影射自己。

吃完饭,两人在村边小树林里散步。夜色沉静,还到处游离着淡淡的清香。

李河落狡猾地问:“你不怕我用迷药毒了你?”

杜林琪淡然一笑,“不怕。”

“你有解药?”

杜林琪摇摇头,“西域失魂藤自古以来就没有过解药。最早用在宫廷的王位之争里,后来流传到民间。丝绸之路开辟了,往来通商贸易多起来,沙漠里到处是土匪,旅人们就开始把它当做防身的工具了。”杜林琪注视着李河落的眼睛,“我才不怕你呢!我相信你。”

他对她笑了笑。“相信”这个词在李河落人生三十年里几乎是与他绝缘的。

“我想听你的故事。”杜林琪真诚地望着他,“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

李河落有些心慌,从前的事他一个字都不想提。前半生是发霉的,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这将是永远不会揭晓的秘密了,也知道自己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述说。可是杜林琪出现了,如今她想知道这些晦涩的事情,李河落很矛盾。也许他渴望将心中长久的梦魇像火山喷发般倾吐出来,可是现在他不知从何说起,又怕这些喷射出的熔岩真能灼伤杜林琪漂亮的脸,因此一直不言语,满脑都是浑浑噩噩的画面。

杜林琪只是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他,这让他很不自在。他盯着杜林琪漂亮的大眼睛,知道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强迫的意味,虽然杜林琪嘴上说:“我不强迫你。”

终于,两个人坐在草地上,李河落准备试着透露一点儿。杜林琪手托着下巴望着他。

“都是不愉快的过去?”杜林琪问。李河落胆怯地盯着她,因为他准备说重点了,要将他长久被囚禁的灵魂解放出来了。

“其实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国籍,我是边缘的隐形人。”他说他身上有许多罪恶,罪大恶极。

杜林琪惊讶地盯着他。虽然她想过这个人会身负罪恶。

杜林琪什么也没有说,她想象着他小时候的样子,他儿时的欢笑与啼哭,他生活过的城市,他见过的景色,所经历的每一个阴雨天,他的每一次幸福与感动,每一次的失落与悲哀。杜林琪一把揪住他冰冷的手。她开始紧张。她似乎能预见到他们的彼岸已经渺茫,几乎被黑夜吞噬。她只是大口大口地吸着夜晚的清新空气,像是缺氧的鱼。

回到木屋,杜林琪小声告诉李河落:“屋子里有生人的气味。”

李河落掏出手枪,将屋子检查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

杜林琪神情凝重,她总是能看出屋中摆设的移动变化,凭女人敏锐的直觉,她坚信屋里来贼了。

李河落查看了放在枕头下的钱包,发现关于哈乐丹档案的资料丢了。他当然知道是谁干的,杜林琪也能感应到。

杜林琪急忙收拾衣物行李,“我们得走,这里不能待了。”

“不行。”李河落说,“我的事还没办完。”

杜林琪愁着眉,幽怨地说:“我天天做噩梦,没有一刻是安宁的,我很怕,我怕到不行!”说完,继续忙着将衣服塞到行李箱里,“我们明早就走,我们回乌鲁木齐。”

李河落抢过她的箱子,“我马上就可以办完事了,几天时间就够了。”

“什么事比命还重要?你的眼里只有你的事事事!”杜林琪抢回箱子,“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们很危险,你也知道……你考虑下跟不跟我走!”

李河落直喘粗气,“你为什么不考虑我?”

“你可以说我自私!我是贼,我贪生怕死,你尽可以说!金先生!”杜林琪提高了嗓音,“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我甚至不在乎你是陆先生还是金先生!我失去了艾保,我不想失去你!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我们有罪,我们不能在这儿犯罪,我不想我们的以后都要在负罪的阴影里过!就这样。”

“听着!”李河落狠狠抓住她的肩膀,“如果我走了,我就算违约!会有人来干掉我,我始终逃不掉!”

杜林琪放下手中的箱子,捂着脸,背对着李河落坐在床沿。

又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李河落早早出门了。飞快将墨镜带上,叼着根烟,腰间夹着枪与迷药。今天一定要抓到哈乐丹,他一天也不能再等了。

喀纳斯湖雾气很浓,侵入人的身体,冷到刺骨。李河落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他的双眼满是杀气,直盯着在湖边玩耍的哈乐丹。

格索仍伴随在哈乐丹左右。李河落悄然掏出枪瞄准格索。然而格索突然离开,往湖东边跑去。李河落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哈乐丹已不在格索的视线范围内,于是从林子中走出,向哈乐丹走去。

哈乐丹正背对着李河落在掬湖中的水藻,李河落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在掏出迷药的那一刹那,李河落突感左肩受到一瞬间的撞击,伴着一声缥缈的枪响,差点儿将他撞倒。李河落立即反应到身后有埋伏,一把抱住哈乐丹往喀纳斯湖里纵身一跃。

跳入水中,仍能看见子弹穿射进湖水中生出的道道白线。哈乐丹望着眼前的李河落,满脸的惊恐,拼命挣扎。在水中,两个人不能交流、行动困难。哈乐丹的腿猛地一蹬,蹬到李河落的小腹,趁李河落松了劲,从他手中挣脱了。李河落渐渐下沉,虽然他水性很好,可喀纳斯湖就像来自地狱的旋涡,要吞噬他罪恶的身体。

越陷越深,已经沉入光线到达不了的地方,尽是死寂的黑暗。李河落身体里的氧气已经耗尽,他就要长眠于此了。

这时,似乎听见漆黑的深水中传来一阵悠远古老的鸣叫,一阵掺杂着气泡的水流轰地涌向他。接着有什么东西将他托住,并将他带出了湖面。

在即将出水的那一刻,李河落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