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喀纳斯水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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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水神玄武

艾保伏在杜林琪的膝上,含着泪睡着了。

半夜的山林中开始传来各种动物的低吟声,杜林琪时刻保持警惕。她疑神疑鬼,又回到了毫无安全感的状态。她想起昨晚与李河落共度的时光,那是她的第一次,是真情迸发,却又不得不以丑陋的结局收场,因为它没有一个好的开始。对于这样一个男人,除了他自称名叫陆离外,杜林琪对他一无所知,也从未问过。他的年纪、他的职业、他的过去……通通不知道。但却浅浅地依赖上他了,依赖上他这个人。瘦高的身材、冷峻的脸孔、孤独的性格、脱离了世俗,还有他扑朔迷离的身世……仅仅是纯粹地喜欢上这个人。

并且,在很自然而然的情况下,他们曾结合过。杜林琪说不出激情出自哪里,她想一天、一天地与这个男人混下去,但一想到自己的本来目的便失了魂。

他就像一本未完成的大书,总勾引着她的强烈求知欲往里面钻,甚至让她在其中提升了自己的价值,自信且信誓旦旦地想要为他写出结尾。

可就在准备去写结尾的时候,她又停笔了,以至于现在的她蜷缩在山洞中惶恐不安。

杜林琪在传来的兽鸣中分辨出了狼的声音,萧萧索索地让人心慌。

她开始坐立不安,双脚不停哆嗦着。她并不害怕自己会有危险,她现在很担心昏迷在祭坛的李河落,那些野狼一旦循到他的气味就能将他撕碎!

她双手合十、紧闭着眼、哆哆嗦嗦地、虔诚默念道:“真主安拉与他同在!真主安拉庇护他!”可是,仅仅只能这样……杜林琪呜呜地哭着,将艾保与包都留在山洞里,再找些枯木遮挡住洞口,放心了才一个人朝祭坛方向奔去。

穿过漆黑的森林,一路上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如同魔爪般的树枝缠住她的披肩长发,地上尖锐的砾石磕破她的膝盖。小心翼翼地越过石桥,奔入洪荒的黑色密林。她被怪石绊倒了不知多少次,却一次又一次、双手艰难地抵进稀稀滑滑的泥里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继续向前跑。只有这个时候,夜盲症离开了她。她的眼睛里只有前方。

喀纳斯的神灵们似乎纠正了所改变的路线,杜林琪重获方向感,却因为距离太远,当她终于到达祭坛时,已经晨光初露。

但是,李河落却消失了。

杜林琪找了很久,她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醒了?他被野兽拖走了?不知道,但是他确实消失了。她没有在草地上发现血迹,没有野兽留下的踪迹,但他人在哪儿?即便他苏醒了离开这里,他也会迷路。虽然西域失魂藤的药效极强,一丁点儿粉末就足以令体格健壮的人昏迷几天几夜。

她的脑子里只有李河落昏倒在草地上的样子,那是她见他的最后一面。

杜林琪坐倒在李河落先前躺着的地方呜咽着,她是个纯粹的极端矛盾体,丢下道德去行骗,道德又找回她,她无所适从,她始终徘徊在善、恶的边境惶惶不可终日。

她想她完全是可以不再回头的,但是她也许喜欢上了这个人,总想着再见一面。哪怕“这场爱情”就像灾难,两个人的灾难,一个人的末日。

哭到一阵眩晕,纤细的手指狠狠刺入草地。

她的人生总是不断失去再不断懊悔。直到将自己也失去了。她是罪人,她逃不出心魔的折磨。当然也逃不出喀纳斯。

李河落缓缓睁开眼睛,他看见自己身在野营用的帐篷里。此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他也很虚弱。伸出手摸了摸身下细软的羊毛毯。

这时候有个黑影朝外喊:“他醒了!”接着进来两个彪形大汉,坐在李河落的面前。帐篷中其他的陌生人物纷纷退去。

两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壮汉含糊地互说着什么,一个脖子上挂着红线穿着的护身符,另一个是个光头。

光头男人拿着李河落的枪对李河落说:“这位先生来喀纳斯准备干什么哪?”说着将枪塞进李河落手中。

李河落坐了起来。戴护身符的男人按住他的肩,说:“我们不是警察。我叫王泽,他叫郝力。”

郝力邪笑着说:“先生一身衣裤可都是外国货啊,内裤都是。华侨吗?拿把枪、装着子弹、什么证件都没有,不是警察,想必也是来喀纳斯猎奇的吧。”

李河落将头扭向一边,一声不吭。

郝力不耐烦了,“你是日本鬼子还是韩国棒子?听不懂中文是咋的!”见李河落仍一言不发,郝力猛扑过去,刚要掐住李河落的脖子,李河落的枪已经对准了他的脑门心。

“子弹都给卸了。”相较郝力沉稳的王泽说,“我在边境上混了二十年,从没见过像先生这样出枪速度之快之准的,相当佩服!”

李河落恍然想到自己也在黑暗中度过了二十年的光景,不禁看了眼王泽。与自己一样,眼睛像是狼。

郝力虽也知道弹夹里没有子弹,却还是吓得半天没回过神。

李河落擦了擦枪,问:“我怎么在这里?”

王泽说:“先生当时昏倒在圣湖祭坛,我们一行人发现的。”

“你们是探险队的?”

郝力笑了起来,露出一嘴黄牙,“还科考队呢,我们就是盗猎的!”话音刚落,王泽瞪了他一眼,他便不做声了。

李河落随即明白了,放下了满腹戒心。他已经排斥且恐惧正义了,只有在邪恶当中他才能感到安心,当然,还有在杜林琪的怀里。于是问:“我睡了多久?”

王泽说:“有两天了。刚发现你的时候,你身上有一种西域迷幻药的味道,估计是被别人给迷了。”

李河落很是疑惑,他猜想并不是迷药让自己昏厥的,应该是那位神奇少年的特异功能所致。这些不方便与他们说,便起身向帐篷外走去。出了帐篷,发现这个盗猎“集团”的成员有十多个,且这里正是在图瓦村外,还望见了自己的木屋。再转头望望这两个男人,想必就是杜林琪说的那些“游客”了。

李河落说:“巧得很,我就住在对面。”

王泽与郝力对视一笑,同样也是个不住旅馆、在图瓦村外安营扎寨的人物,身份是正是邪已经明摆着了。

李河落走到自己的木屋里,摆设一如往日的整洁,除了一地凌乱的子弹。李河落大惊失色:杜林琪发现这个秘密了?他找不到杜林琪的影子,自己的包也不翼而飞。他望着叠在床上那夜激情被杜林琪扯下来的亚麻布发了好一会儿呆。

王泽看着一地子弹,说:“这里还住了一个维族女人,你们认识?”

李河落无心回答。王泽继续说:“前天上午就看见她抱着个黑包急匆匆地出去了。”

“包里是我带来的钱。”李河落的声音突然沙哑。

王泽似乎闻到了什么,开始在屋子里转着圈地嗅,这才恍然大悟,“这屋子里有那种西域迷幻药的味儿,可能是个女贼,卷了你的钱跑了。”

李河落盯着王泽,眼神却像残忍的兽类。

王泽又问:“可你为什么昏倒在圣湖祭坛?”

晚上,这群邪恶的男人聚在帐篷外喝酒,李河落也被邀请进来。他生性孤僻,本不会来凑热闹,但是他饿,他的钱没了,不能维持生活了,还没捉到哈乐丹,他还要在喀纳斯住下去。这些男人或许可以帮到他。

他问王泽:“你们是盗什么的?”

王泽反问:“莫非……先生和我们找的东西是同一种?”

李河落说:“我是来找人的。”

郝力忍不住插句嘴:“那就是不同种了!我们找的是水怪。”

双方都放松多了。大家不是竞争对手。

王泽笑道:“先生单枪匹马来这里,只能是找人,如果是像我们这样的规模,就一定是来找大家伙的,那东西不好对付。”

李河落暗暗自嘲着:光对付一个孩子就够叫人脱层皮的了。“安母长什么样子?”他问。

“安母?这是大西北少数民族传说中的水神。”郝力说,“我们不认为这是安母。”

李河落似乎来了兴趣,依稀记得自己与水怪有过几次遥远的接触。

王泽解释道:“古籍可考的安母的形象很模糊,甚至不是具象的,只是空有其词,看那个元代祭坛上的石碑,本该刻着图腾安母,可刻了些什么?刻的是水。怪物的影子长啥样都不知道,所以安母可能和腾格里一样,意义范畴很广。”

李河落觉得王泽的话不无道理。

郝力边喝着酒边说:“非洲泰莱湖里的水怪被认为是一种蜥脚类恐龙,英国尼斯湖水怪被认为是蛇颈龙,还有什么奥古布古水怪、德罗拖水怪都被怀疑是恐龙,洋鬼子就认识恐龙,毫无科学的想象力,没点儿历史文化底蕴,很是俗!可在咱喀纳斯湖就不一样了,你知道我们怀疑喀纳斯的水怪是什么吗?”

李河落被感染得微微睁大了眼睛,等他说。

“是玄武。”

《史记·天宫书》有云:“东宫苍龙,南方朱鸟,西宫咸池,北宫玄武。”汉代《尚书考灵曜》记载:“二十八宿,天元气,万物之精也……北方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其形如龟蛇,曰‘后玄武’。”

古人为方便观测日月星辰,选取二十八个星宫作为标志,又均分为四组,每一组代表东南西北中的一个方向,每个方向以一种动物为象征。东方青龙,代表春季;西方白虎,代表秋季;南方朱雀,代表夏季;北方玄武,代表冬季。这四种动物称为“四神兽”,早在战国初年便已有记载。

《后汉书·王梁传》云:“玄武,水神之名。”玄武是北方之神,介虫之长,同时也是水中之神。“玄武”即“玄冥”,“玄”乃“黑”,“冥”乃“阴”的意思,龟壳是占卜仪式中的重要道具,通灵性。乌龟去往阴间先人处将人们想知道的答案带回人间,就是“玄冥”。在古代神话中,阴间位于北方,殷商时期的甲骨文有云:“其卜必向北。”可见玄武地位的特殊与重要。

李河落觉得可笑,说:“你们怀疑水怪是乌龟?”

王泽摇了摇手指头,“玄武并不是乌龟,它是龟蛇合体的一种奇怪生物,是长生的象征。”

《梦溪笔谈》第七卷:“四方取象,苍龙,白虎,朱雀,龟蛇。”《道门通教必用集》第七卷中更是明确指出:“北方玄武,太阴化生,虚危表质,龟蛇台形,盘游九地,统摄万灵。”

王泽坚信这个信念,他说:“如果捉到这个动物将证实历史。”

李河落更觉得这像神话故事,遥遥不可及,也知道这帮人的眼里只有钞票,说到底就是为捉了水怪去换钱,可人类却总是喜欢想方设法在丑陋的脸上贴金。

王泽问李河落:“兄弟可知,湖北曾捕获过十米巨鳖?”见李河落摇头,便说,“20世纪90年代中期,湖北龙潭的居民捕获了一头长十米的巨型王八,长得和小山一样大,你能想象捉到一头十米长、十几吨重的王八会是什么心情吗?这家伙在当地兴风作浪很多年了,众怒下终于把它给收拾了。说到这件事,再想想喀纳斯湖水怪,汉人不像少数民族,会把怪兽当神拜,汉人是积着怨气和怪兽相处的,汉人的心不纯、不净。”

李河落问他:“你是哪族人?”

王泽答:“汉族。”

李河落释然地点了点头。

郝力摇头晃脑地说:“喀纳斯湖太大、又深又冷,这玄武又不是一般的动物,要抓它,更是困难重重。”

说到这里,在场的盗猎分子都气馁了,一个个委靡不振地喝着闷酒。他们为寻找玄武,从长白山天池出发,一直游荡至喀纳斯,仍一无所获,甚至连怪兽的毛都没有见到。有的只是满心的期待,如今估计心也空了。

失落的何止是这群活该的盗猎者,李河落也暗自凄楚。这些男人可以帮他度过难关,可是他的心也丢了,没有人能帮助他。唯有的那个女人,也失踪了。

这就是报应。

李河落连端起酒杯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想借酒消愁,却总会想起与杜林琪缠绵的那个夜晚。适量的酒可以助兴,过度了就容易乱性。李河落失败了,他第一次失败,居然输在一个女人手上,他除了无休止的愤恨再无其他。

邪恶的人心中常会失衡。他到了一生中失衡的顶点,心灵的天平马上就要折断了。

如果这个女人现在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一枪了结她。

与盗猎分子相处了一段时间,李河落说自己名叫金石。除了在他们那里混吃混喝,就是一起扛着猎枪去山上“购物”。他从郝力嘴里得知,神奇少年去了阿勒泰市还没有回来。

王泽很是羡慕李河落神乎其神的枪法,总是与李河落站在东山打西山上的野花——比谁枪法准。一场下来,李河落十枪十准,王泽十枪零准,却问:“金先生起初练枪的时候拿花当靶子吗?我们可是拿活物当靶子的。”随后遥望见几百米外的山涧中蹿出一头盘羊,李河落出枪的速度比王泽快了不知多少,却迟迟没有开枪,最后王泽将盘羊打瘸了,发出很是快意的笑声。

盗猎集团似乎想将李河落吸收进去,经常与他待在一起,甚至去喀纳斯湖观察地形时也叫上他。

王泽相信古人能塑造出玄武的形象,一定有其对象。对象是龟?是蛇?或是真存在着龟蛇合体的神秘生物?神话与现实的区别在于你是否相信。

王泽本是大兴安岭猎户,后参与盗猎发家,20世纪80年代在四川偷猎熊猫未遂,后被抓,坐了几年牢出来死性不改,带着几个不学无术之徒前往可可西里做起贩卖藏羚羊的勾当,20世纪90年代走出可可西里,辗转到西双版纳偷猎野象,本打算靠盗猎获得的暴利建一个鳄鱼饲养场,在电视新闻里看到长白山天池发现不明水生生物的报道,于是邪心又起,越加狂妄,纠集了前几年一起出生入死的狐朋狗友,策划了一个私人捕捉神秘动物的计划。想到一旦捉到怪物,为国家做了贡献出了名又可以发财,还可以将前二十年的罪过洗刷得干干净净。结果在天池附近徘徊了近半年,一无所获。这期间,新疆喀纳斯湖发现湖怪的报道铺天盖地,王泽的眼睛转而盯向喀纳斯湖。在来新疆的路上结识了同样以盗猎为生的郝力,两人一见如故,两群人合并成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驶进了喀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