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秀才
“蓝旗总，冯某拜托你件事。”冯保强忍剧痛，断断续续说道。
“厂公但请吩咐。”
“我俩情况特殊，不便见人，尤其是许神仙，你回营后切记保守秘密，他日定有厚报！”眼下证据尚不齐全，许神仙还有抵赖空间，冯保打算藏在暗处搜集证据，将此事办成铁案。
“也行，反正我的任务是追剿残余倭寇，区区两个道士，私下走了也无妨。”蓝胖子捡起一根树枝，划出前山明军哨卡的分布情况，讲解清楚后发问：“还需要点什么？”
冯保摇了摇头，“再会了，蓝旗总。”
临走前，顾明渊忽然想到什么，“俞将军有没有教你两手？”
“教了，但没教全，”蓝胖子神情一暗，“风头全被另一个姓封的获选者抢走，我只学了门《金刚伏魔劲》，至于真传，估计是没戏了。”
“是吗？总比我在妙元宫当实验品强，好好保重，别挂了。”
“你也是。”
......
每次进攻，海盗总会大肆掳掠财物、人口。而今战斗结束，被裹挟的百姓重获自由，有人害怕官军杀良冒功，索性叫上同乡，三三两两结伴离去，顾、冯二人混在其间，倒也不算引人注目。
按照冯保的回忆，杭州有几个锦衣卫还算念旧，自己先去当地落脚，然后想办法说服胡宗宪，让他协助调查。
想法很美好，可惜遭到顾玄泊质疑，
“当下文官们的首要任务是备倭，即使大获全胜，他们还得清剿残余倭贼，安抚流民、对于那些受灾严重的府县，必须上奏朝廷申请免除赋税，此外，还有犒赏士卒、整顿军备、抚恤......”
“好了好了，别念了。”冯保承认顾道士说得对，仔细想来，文官只需专心剿灭这两万倭寇，到时免不了封妻荫子，何必多此一举，陪自己趟这滩深不见底的浑水。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外有倭贼，内有朝敌，真不知该如何走下去？”
两天过去，他们来到一处名为七里集的市镇，见冯保体力不济，顾明渊只好搀着前任厂公进入一家客栈，打算要间上好的客房，却被告知客满。
面对连声拒绝的伙计，他使出最为有效的手段，“一钱银子，这生意做还是不做？”
“做，没说不做，小人家中尚有两间干净的屋子，客官请随我来。”有钱不赚是傻子，伙计领着冤大头出了门，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刘三爷要的香椿炒蛋、菜苔河蚌怎么还没来，这些天不曾少过你们银子，为何存心怠慢！”
“厨子在做了，您稍等。”伙计转过身连连赔笑，没注意顾明渊的脸色已然煞白，好在自己背朝客栈，没被来人发觉身份。
方才那人一开口，就听出是泗州城开皮货铺子的老胡，而今倭寇遍地，他和刘三冒险来浙地干嘛？
安抚好暴躁客户，伙计继续给顾明渊带路，一边小声抱怨，“这伙外地人的嘴真刁，来了小半个月，几乎每天都在挑剔厨子的手艺，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客人。”
“他们来自哪里？”
“听口音，南直隶、苏、浙都有，总共十来个人，都是些秀才、举人老爷，据说来此地游学，县里的快手也不敢得罪，过来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拐进一条小巷，伙计家就在前方，他吩咐自家婆娘好生照料，而后匆匆离开，免得那群豪客又惹出什么乱子。
进屋后，冯保耐不住体虚乏力，倒头就睡，顾明渊趴着桌子小眯一会，吃了碗妇人送来的杂粮粥，越想越不对劲，等到天色昏暗，又一人拐回了客栈后院。
“疾！”
念咒掐诀，他的身子陡然一轻，先是一阵助跑，朝着墙壁借力一蹬，双手搭上马棚边沿，腰腹猛地发力，将身子翻上棚顶。
“呼律律。”
被头顶噪音吵醒，一匹牝马不满地打了个响鼻，连带着剩余的牲口一同加入鼓噪，引得伙计骂骂咧咧走到后院，抓起几大捧干草塞进马槽，随即又拿出一袋黄豆，先往自己嘴里塞了半口，然后再给马儿加餐。
“畜生吃得比人都好，这世道当真没天理。”
他越想越气，可又不敢对秀才老爷的坐骑下手，万一闹到衙门，一顿板子就能要了自己的狗命，只能朝旁边的柱子踹了几脚，发泄过后回屋睡觉。
等到院内消停，顾明渊找准路径再度攀爬，半分钟后上到客栈二楼屋顶，只听见某处最为嘈杂，丝竹声混杂着哄笑，于是轻手轻脚来到正上方，小心将瓦片挪开一处缝隙，
屋内摆放着一张硕大的圆桌，杯盘狼藉，十三个头戴方巾、衣着青衫的儒生相顾无言，泗州刘三恰在其中，而且是最为尊贵的上座。
眼看着陷入僵局，他将酒杯重重一砸，“现在人到齐了，不打算说点什么？”
“说个屁，这次被枯道人害惨了！”
左手边的瘦高个愁眉苦脸，“我比诸位入行早些，和他们打了十几年交道，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纠集两万多人，几乎整片海域的贼寇都来了，这哪像是做生意的样子！”
“谁知道那帮贼首发什么疯，难不成想着改朝换代？狗一样的东西，赚了些银子，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刘三神色轻蔑，看似是在辱骂贼寇，实则意有所指，
听得在场几人低下头颅，面色发烫，瘦高个赶紧出来打圆场，
“三哥，他们事先也没料到会这样。我们就事论事，别伤了兄弟之间的和气。”
“没料到什么？居然私下把妙元宫驻军的布防情况送给枯道人，这可是给陛下炼丹的妙元宫！他不去攻打这里，为什么要花三万两银子买这份情报！被人翻出来，可是要诛九族的重罪！”
起初，刘三只是例行前往台州府，打算私下和倭贼首领会面，讨论该在什么地方交割赃物，以及下一年度的合作事宜，没想到对方不满足千人规模的小打小闹，一次性拉过来两万人！
听到这个消息，他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大明开国二百年，防御重心一直放在北方，东南军备废弛，有些卫所士兵沦为长官的农奴，终年劳作，和寻常百姓没有半点区别，根本派不上用场。好在新组建的戚家军战力强横，总算抵挡住了这拨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