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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安全感

当我20多岁创业时,那时的我并没有年龄焦虑,也不曾感受过那种威胁。当时虽能听到很多关于年龄焦虑的讨论,也有很多人拿年龄说事儿,造成了女性对年龄的恐慌,我曾私下评价它们为一种社会习气;可当我自己年龄逐渐增长,到30岁时,整日都能听到三十而立这样的鞭策,仿佛30岁就要自立成了每个年轻人的必选项。那个时候我的身体出现了严重的健康问题,并未自立。

三十而立,立的是哪些?我30岁时天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首先是经济独立。当你可以百分之百地承担自己的衣食住行,就达到了自养阶段,但按照《易经》的“颐卦”来讲,养有两个角度,自养与养人。自己能养活自己是每个人都需要完成的成年礼。30岁的我自然实现了经济独立,但我仍然没有达到自己内心的“立”。

除了经济上的独立,一个人的思想也须独立。那时候的我相当极端,考虑问题爱钻牛角尖,喜欢只从一个角度思考问题,很多行为更是只从自己的利益点出发,对很多建议与意见也不能真心听取,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那个阶段我做的很多事,如果放到今天那是绝不可能再次发生的。思想独立并不是只有一种思想,而是一个辩证思考的过程,是能从各处回归至原点与核心价值的过程,同时也是不断吸纳优秀的思想成果,扩大自己思想范围的过程。

那个时候,我正行走在哲学的入门之路上。从万千的迷茫痛苦不得解脱,到自己开始慢慢找到很多解法,那是我一段重要的思想发展期。

如果再加上一个指标,我会写下“享受孤独”。很多人忍受不了孤独时刻,习惯于群居,不能忍受自己与他人不一样,不能接受生活方式的多元化。而有些人即使在孤独时刻也会收获心安与幸福。胡慎之教授研究过孤独,他把孤独当成一种自我修行的学问。

我小时候第一次感受到孤独,是在私立学校,同学们总是两人一排到外面列队而行。而我是班级里最高的,如果班级列队人数是单数,我就会被遗落在最后,成为队伍的尾巴。而如果排队人数为双数,我就有伴儿。我经常恐慌于列队而行,也体验着班级行走的不确定性。前面的同学总会有人请假不来。如果一个人请假,我就会落单,如果两个人请假我就会有伴儿……每天我都会盼着没人请假,能有人结伴而行。

我小时候到底在担心什么呢?也许是狼来了的故事。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被落在郊野的最后一排,突然在荒野中被人掳走也无人知晓吧。也许是一位坏叔叔将我掠去,再也无法跟爸爸妈妈相见。我脑中浮想联翩,我在落单与有伴儿中走完了小学时光。随后我转学了,父母经常不在家。而这时我的孤独又转化为一种全新的形式,即与我灰色的书柜成了好朋友。我家书房对着家门,楼道里有人上下楼梯都可清晰地听见。我经常打开书房门,在门口坐着读书,而家里的那道门就是我与外界的一堵安全墙。那一侧是未知,我这一侧是熟悉。在熟悉的环境中,我能找到雀跃时刻。此刻我虽然依旧孤单,但我与书相伴是安全的,因此不孤独。

到后来,我在北师大上学的时候,每天早上一个人到静悄悄的小树林里读英文;每天天刚蒙蒙亮,才五点多钟我就捧着书大声朗读。那时流行用复读机,听VOA、BBC,我模仿着标准的英文发音,慢慢让自己的音质更靠近机器中传出的声音,那一刻我开始知道一件事:孤独能带给我成长。小时候的那道门消失了,我与外界之间的间隔变成了那片小树林,它包裹着一个女孩的成长梦。

前段时间跟一位同事探讨他的一套房子。他在河北买了一套房子,那是他送给他和妈妈一起居住的礼物。4年前他妈妈查出了癌症,他与妈妈一起,成了抗癌斗士。他付了首付,每个月几千元的贷款,往返通勤要3小时,每天车费要80元。后来他妈妈去世了,那个房子还没有装修,需要再付不到20万元来装修这套房子。

有次出差,在等飞机的时候正好与同事聊起了这套房子,我用公式给他算了笔账:①这套房子在未来10年内不会升值;②他每天3小时,每个月60小时,一年720小时花在毫无价值的通勤上,剥夺了他的健身时间、学习时间;③他每年还有1万多元的车费、近4万元的贷款,以及近20万元装修费要付;④未来这个房子还要再还贷款30年,而这段时间资金流动性几乎为零。

他很希望拥有好身体,我顺便又帮他做了一份规划,我建议40岁的他:①找出固定时间来锻炼身体,如一天拿出90分钟,请一个专业私教,一周锻炼4次,假设每次500元,一个月8000元,一年投资96000元;②将房子卖出,省下装修款,用每个月给银行还的贷款去租房;③将卖房所得做一个带固定回报率的投资,每年盈余的投资收益转为健身费用;④自己额外省出的每天3小时投入学习一门新的技能和健身上。

第二天见面时,他说自己想了一晚上,他认为这套房子给了他安全感,他回到那里感觉是自己的一个家。这是一种感性的力量。而如果从理性的角度出发,一套未来没有竞争力的房产,一个通勤距离不友好的家,一份需要持续资金投入的贬值资产,反而需要迅速止损。

表面上看这是一套房子,但实际上,这是我同事内心的安全感。当他疲惫一天后能够回到属于自己的家,纵使他为这份安全感付出了巨额代价,他也觉得是值得的。为了这份安全感,人们会有动力去实现所谓的目标,这就是人性。

孤独,表面看起来是安全感缺失,但如果能够享受孤独,那你自然就会成为安全感的主人,成为围墙中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