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天下楷模袁本初（一）
“孟德，你可害苦我了！”
蔡邕府里，吕布看着放在身前桌案上的两封请帖，用力揉了揉额头。
而之所以会有两封请帖，都是因为曹操的缘故。
一旁正在拨弄琴弦的曹操闻言笑道：“奉先，以本初如今的声望，寻常人物即便想要与之相见，也是寻不到门路的。其家中门前整日车马如龙，拜访之人摩肩接踵，并非笑谈。
这次也是因你在并州做下了大事，以及我在他面前为你说了不少好话，本初这才推脱了不少事情，应下与你相见。”
吕布并未反驳，他知道曹操说的是实话。
如今袁绍虽还不及当年的李膺，算不得真正的天下楷模，可其如今的威望，已然有了新一代士人魁首的气象。¹
只是明知如此，吕布还是叹了口气，“孟德，袁本初我自是应当前去拜会。真正让人为难的，是袁公路啊！”
曹操笑了笑，没言语，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他与袁氏兄弟多年好友，自然知道两人的性子，如今的事情其实在他预料之中。
原来桌上两封请帖，一封来自袁绍，另外一封则来自袁术。
按理说，吕布与袁术并无交集，这个路中悍鬼没理由邀请他才对。
其实是有的，而且理由只有一个。
因为他的兄长袁绍邀请吕布了。
合理吗？对旁人来说或许不合理，可若是袁术的话就很合理。
久居洛阳的人都知道，凡是袁绍这个兄长要做的事，袁术总要插上一脚。
至于做了此事对袁术自己有何益处？
管他呢，先做了再说。
吕布感慨一声，“本初与公路的兄弟之情，真是让人动容啊。”
曹操忍不住笑了起来。
仔细想来，从前半生来看，袁绍与袁术的兄弟情，像极了后世那些优秀的兄长，与不断追逐兄长脚步的愚蠢弟弟。
吕布摇了摇头，尽力忘掉这个恐怖的念头，转头望向曹操，“孟德，若是在洛阳城中开罪了袁公路，后果会如何？”
曹操笑道：“公路这个人，为人光明正大的很。若你开罪了他，他多半会带人打上门来。”
闻言，吕布放下心来。
单挑也好，群殴也罢，袁公路手下好像并无能人。
他拿起桌上袁绍的请柬，笑道：“那便有劳孟德带路了。”
……
大概是曾被袁隗训斥过的缘故，袁本初虽有大名，可如今在洛阳城中的私宅却隐蔽低调的很。²
曹操引着吕布自小门而入，院中山水布置，虽不奢华，却恰到好处，十分雅致。
两人来到前院，却见正有一人在院中踱步，面带愁苦。
其人衣上带着补丁，留着几缕稀稀疏疏的短须。
曹操见了此人，快步上前，大笑道：“子远，莫非又缺钱了吗？”
那人见了曹操，也是颇为欣喜，“阿瞒，多日不见，你可是有了赚大钱的营生吗？”
两人相互打趣，颇为亲昵。
曹操为吕布介绍其人。
此人正是曹操与袁绍的好友，南阳许攸。
许攸此人极擅交际，又是个面皮极厚的，先是与吕布笑谈了几句，随后指了指身上带着补丁的衣服，拍了拍肚子，笑道：“奉先莫要看我如此，却是良谋在腹。不过这良谋嘛，总是要填饱肚子才能有的。奉先日后若是有为难之处，可来寻我。你我好友，收你一半的价钱！”
说着，还做出一副吃了大亏一般的痛心疾首状。
曹操见怪不怪，吕布波澜不惊。
见状，许攸长叹一声，“如今之人，却是越发聪明了。”
曹操对他知之甚深，也不理他装腔作势，转头看去，见大堂门口处有护卫把守，问道：“本初可是有客人来访吗？”
许攸笑道：“是旧相识，却也是朝廷通缉的人犯。”
曹操与袁绍是多年好友，时常往来袁绍府中，袁绍的好友，也多是他的好友。
他略一思量，已是猜到许攸口中朝廷通缉的人犯是何人。
他点了点头，“原来是何公来了。”
随后曹操给吕布解释道：“何公，便是南阳何伯求，乃是天下名士。”
吕布点了点头，知他所言的何公是何颙。
此人名满天下，乃是众多名士的座上宾。
何颙虽为士人，可年轻时也曾替友杀人，并将仇人的人头放在友人的坟墓前祭奠。³
其人又善于识人，曾做客荀氏，称赞当年尚且年少的荀彧有王佐之才。⁴
他与陈藩、李膺等人交好。陈藩等人失败后，何颙为宦官诬陷，逃难江湖。
许攸笑道：“孟德还是这般敏锐。”
说着，他侧过头，看了吕布一眼。
吕布笑道：“怎么，子远是担忧我出首吗？若是如此，未免也太看轻我了。”
出首，也即告密。
不想许攸却是摇了摇头，打趣道：“奉先今日来见本初之前，可曾收到过公路的邀请吗？”
吕布一愣，不过随即想起许攸既与曹操等人皆是好友，那熟知袁术的性子倒也不出奇。
许攸笑道：“奉先今日来见本初，此得罪公路之一也。待会儿见到何公，我看以你的性子，定然能得到何公赏识，此得罪公路之二也。”
吕布一头雾水。
曹操咳嗽一声，笑道：“公路素来与何公不睦。”
原来如此。
吕布用力揉了揉额头。
此时有府中仆人走上前来，邀请三人入内。
路上，曹操给吕布解释起袁术与何颙的仇怨。
原来多年之前，袁绍与袁术都还名声不显，可何颙已是闻名天下的名士。当时何颙时常出入洛阳，袁氏兄弟都想与之结交。两者之中，何颙后来选择了袁绍，袁术为此深恨之。
许攸在一旁补充道：“公路的性子素来跋扈，当时却是忍着性子，再三邀请。奈何何公打定主意，不登他袁公路的家门。自那之后，若是有人在公路面前提起何公，公路必然大怒。”⁵
吕布无奈苦笑，好一个爱之深责之切，因爱成恨。
像是袁术能做出来的事。
三人进入大堂。
吕布举目看去，先是见到次坐上一人。
其人不过中年样貌，却已是满鬓霜雪，此时正皱着眉，似有满腹心事。
料来此人便是何颙。
吕布目光微动，看向主位。
座上之人长身高大，面带威仪，美须髯，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其人此时高据上首，身子隐在阴影里，宛如一只猛虎将要飞扑而出。
正是此间主人，袁绍，袁本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