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有些亏心
不见你父风采甚为遗憾,却无少裨于化育,补于人事,方显现出如今生的希望。
但你以言语嘲戏老夫,所谓‘言行君子之枢机,荣辱之主’,你可知老夫是什么人?”
听到这里,坐在龙辇上的子受有些绷不住了,嘴角一抽一扯一笑,这个老家伙,居然和一个奴隶谈“君子之道”。
他转头看看王后,姜应缡以及黄妃黄飞燕,还有杨妃杨婉,她们也是一样的表情。
有些微微愕然,然后忍俊不禁,彼此相互看看,而三位娘娘又同时看向他。
子受只能又是无奈一笑。
但三位娘娘,还未看到过这样新鲜的事情。
尤其是王后,一直端庄贤淑,出了后宫后,才能见到这么有趣的事情。
所以分外认真、好奇的看着。
其实看得出来,无论是恶来还是商容、他们都是在相互恶心。
你要说商容气量狭小,他也能说出上面的话。
只能说江海、山岳,各有所见。
二人的身份、地位不同,各有殊异,殊异太大。
但针锋相对是肯定的。
恶来说话声低沉,回应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显然不知,还带点疑惑。
他已经将商容当成敌人了,管他是什么人,不过他只是单纯的疑问而已。
如今的恶来并非个性颇张,不能自遏之辈,所以只是淡淡的,冷冷的问。
商容已经习惯别人的恭敬有加。
朝中上下,任何人和他说话,事先都要作礼。
无论是同僚属下,还是王宫贵戚,亦或是底层的平民百姓,何况是奴隶?
但恶来就这么直嗒嗒的。
这让商容很是不爽,很是不痛快。
不过日头曛暖,又是陪着大王在这里,坐在龙辇上的三位娘娘倒是看得很开心。
以往都是群臣定是非,现在却有个奴隶定是非,还有比这更有趣的吗?
尤其是黄飞燕,嘴角都合不上。
不约而同与王后彼此相视一眼,便觉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些什么。
而姜应缡也还从未有过这种感受。
黄飞燕心知王后姐姐矜持,又看看杨婉。
杨婉只是静静的看着姐姐和妹妹,嘴角噙笑,她却嘻嘻的笑着。
王后即便不甚多看,也知道两个妹妹的心思、神态。
“老夫执掌朝纲,为政近三十载,内外不闻吾过,你说老夫是什么人?”
商容矻矻(ku ku,勤勉不懈的样子)穷经,才为官当上丞相,其间确实无过错。
商容本人其实是相当自负的,所以一副高貌威严且自傲的神态。
他还以为自己声名远扬,任谁都能知道。
他还为了拿姿态,还故意不直接说出来。
不逮其继续摆弄威貌气质,恶来已经眼露不屑。
对于这种伐(自我夸耀)善(优点)于自我经历、过往、背景、身份、地位的人,他是看不起的。
车上的公子与三位女子皆清俊济楚【济楚(整洁美好)】,倒比眼前的这个老家伙顺眼多了。
恶来其实倒是悦心快口的,之前对商容的那些话,让人忍俊不禁,三位娘娘已经笑了一阵儿。
现在他更是毫不掩饰眼中对商容的鄙视。
而在三位娘娘眼中,这个奴隶已经变化了形态,他看起来并不卑微,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反而值得赞赏,其身、其心皆正,不落于人下。
而其人不陷于奴隶的低贱身份,有力发声,强而有力,其立于天地当真不屈,且有自主意识,虽然他是奴隶,但这哪看起来也不像个奴隶。
说他只是暂时落于困境,陷于奴隶身份更为合适。
他不仅不像奴隶,而且与那些奴隶麻木的面相区别,他自认自己“人”的身份,就算在人族中也是相当出色的。
他不轻于自身,自认低下而卑于上,与众多奴隶区别,鹤立鸡群,他的独特,散出的独属的特殊的光芒,很容易就能让人注意到。
他不低于任何人,不仅不低于,反而高出许多人,强过许多人。
三位娘娘对这位奴隶的欣赏确确实实,心里暗自称赞,对奴隶的固有观念已经改变,又有了新的感受。
身为奴隶,却不甘于现状,有志气,再寻不出这样的。
这是三位娘娘对恶来的观感,只能说三位娘娘对恶来的印象确实不错。
他看起来更像一位壮士、猛士,身无匹,气不凡。
而恶来眼中的商容,以及耳中听到商容的那些话,认为并不高明。
不仅不高明,反而很“loser”。
但他是公子的家臣,他不能不给面子。
他只能反棹从流【棹(zhao四声船桨),从流(顺着河流的方向),反棹(调转船的方向),调转船的方向顺游行驶),表现船在水上灵活转向,顺应水流,象征改变方向,顺应形势。
由逆而顺,转折改变方法和策略,由固执、坚定的朝向,改变为轻松,更为自然柔和的态度】
他只能顺应一下现在的形式和情况,改变一下长久以来养成的脾气,坚持的观念,改变一下自己的态度,至少使其不至于那么明显。
不至于有太多情绪。
只要能思考、交流、活动的生命就会有情绪,情绪任何时候都可能存在,尤其是人的情绪。
任何环境,任何情况下都有可能产生,但情绪可以隐藏,可以控制,恶来又不是一个真的傻大憨。
虽然商容在某些方面严重亏公私之德,但这也不是一个奴隶能知道的。
可在恶来的感官里,却敏锐且直观的感受到,这个老头不怎么样,
虽然这样做有些违心,不止是违心,甚至是有些亏心。
却不得不如此,因为公子在前。
而在商容看来,这个奴隶多妨政务,正是因为这个奴隶,才不能及时、恰当的处理现场,更快更好的表现,满足大王的期望,才办不好大王交代的事情。
“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云之士”,恶来可知道眼前这些皆是青云之士?
他当然知道,却是不屑。
他又不依赖、仰仗这些人,除了公子宽厚外。
他就是再不屑,也不得不先捏起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