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安民策
“依郡主看，此事何解？”君帝问。
常静姝想了一想，道：“臣女认为，此事只需一字可解。”
“何字？”君帝问。
秦休抬手蘸了茶水在自己的桌上写下一个字，与常静姝的回答别无二致：“疏！”
“如何疏？”君帝又问。
“神女殿和仙余宗。”常静姝道，“神女殿的分殿遍布天下，仙余宗在南叶诸岛有皆有分坛。如果神女殿和仙余宗放开招收限制，吸纳圣女会成员，再慢慢筛检，分而除之，既可以精准打击谋逆分子，也不会让百姓枉死。”
“这——”仙余和白秋心都踌躇了。
“郡主，你可能不太了解，”白秋心对常静姝道，“身为修真之地，神女殿和仙余宗只招收具备良好修行潜质的人。而且神女殿侍奉神女，只要女子。”
“仙余宗也暂时只招收男修。”仙余道。
“我知道。”常静姝抬手掐诀，将身旁桌上摆放的一盆灵植取了一截来，对众人道，“不知诸位可听说鄙人在东湾用灵力救人之事？”
“郡主义举，天下皆闻。”叶谣答。
“敢问诸位，天下修士所修灵力，分为几种？”常静姝又问。
“五行灵力，自然分五种。”仙余作为权威代表回答。
“金木水火土，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常静姝道，“但神女殿也罢，仙余宗也好，都在追求武道，像我这样不善攻击却擅长治愈的木系灵力，还有擅长缓解的水、木系灵力修行者，除非天赋卓绝、刻苦至极，否则难在武道上取得大成。”
“郡主想说什么？”石阡白问。
“我想说，神女爱世人，可一心追求武道至境的神女却在为一些自己的心境所变坑害了世人。无论女修男修，都以打杀为是，一味地只论灵力修为的高下和武技的精深，却丧失道心，神女的例子已经证明，这是有问题的。”
“笑话，大雍以武道立国，神女以修为傲世。”白秋心道，“武道玄奥，难道不值得探索吗？”
“武道玄奥，当然值得探索。”常静姝道，“可值得探索的不只是用于杀人的武道。灵力的精深微妙，还有很多可供发掘的价值，我不擅长用灵力杀人，但我擅长用灵力救人，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也可以将其无用的所谓废脉灵根在功法妙义的帮助下，发挥其无用之大用。”
“你的意思是，为捍卫武道杀人是不应当的了？”仙余拍案而起。
还要问责，被秦休拦住：“先听她说完！”
“为捍卫武道杀人应不应当，不该一概而论。”常静姝接着他的话道，“杀人有杀人的必要，救人却更有救人的价值。正如陛下所说，赏罚分明，才能江山永固。既然灵力修行之奥妙无穷尽，那么又何惧在武道为主流的基础上，辅之以其他呢？”
常静姝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激动道：“两年来，我游历了南曜、西丘、东湾，前段时间还有幸到了南叶，包括现在来到天子所在的中都。武道的本意是锄强扶弱、保卫山河、守护众生。但是，如果你们去大街小巷看一看，就会发现它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好勇斗狠、动辄就是相互屠杀。
可修行门槛之高，让寻常百姓望而却步。灵、农、工、商，灵武之技作为四民之首，为何不能俯一俯身、弯一弯腰、伸一伸手，将所修灵力与百姓生活所需结合，做点实事造福苍生？这不比为了去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一人之神道而拉众生陪葬更堪称神使吗？”
在后面记录的史官不停地让人换纸研磨，飞速记下常静姝的话，在场的人再无一人打断少女的慷慨激昂。
“从前动乱不息，天下需要灵师征伐平乱、需要大宗师镇守四方。现在天下太平，但仍然需要灵师精修勤练、不断突破最好水平，随时为百姓安宁夷灭动乱之徒。”常静姝肯定了灵武道的至高地位，接着道，“可灵师专研武道，必须得有万民供养。”
常静姝唾沫横飞，眉飞色舞：“所以，让擅长打架的人继续打架的同时，也要让百姓丰衣足食，百姓富足，才能为灵武道的发展和陛下的万世基业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富。而要有这样的局面，灵武之外，还可以有灵医、灵药、灵器之属，而且必须开拓更宽广的领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医药不成体系，灵器仅为铸造神兵利器。”
“诸位请看，”常静姝聚起灵气，将手中截取的青枝用灵力接回盆栽里，在些许灵力的辅助催化下，断枝被固定，常静姝加大灵力输出，断枝快速生长愈合，整盆灵植恢复如初。
“灵力的用途很广，只要用得好了，它可以大大方便百姓的生产生活。”常静姝抬手露出皓腕上的灵石链，“再以灵石为例，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天赋和灵根都不出众，可是如果用这种大宗师专门提炼过的纯度极高的灵石辅助积攒灵力，再转化输出，即便不能做成什么打败高手之类的事情，但助我隔空御物、续航御风总是没问题的。
如此一来，百姓劳作的时间将会大大缩短、生产效率提高，生活会更加便利。南曜有矿、南叶有擅长提纯的灵师，东湾有便利的海陆运输，西丘昂贵的牛羊肉将会因为各国百姓的普遍富裕而畅销到各地。
而圣女会里的很多百姓，已经初步掌握了一些基础的转化技能，如果神女庙和仙余宗将他们吸纳并继续培养，待他们再度以神使的身份返回故土、造福一方，自然就将神的信仰也播撒到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早在常静姝开始她的长篇大论之初，君帝已经示意内侍总管召来了百官在外殿旁听。常静姝注意到外面有人，但只当这是古代版的听证会，加上思虑已久、不吐不快，起初还有些紧张，说着说着也就忽略了这些人的存在。
“意思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总之就是，现在圣女会就像淤积拥堵、淹没在百姓家的大洪水，要填平它，不如疏导它，让它为我所用，将祸端转化成福祉。”常静姝长舒一口气，问道，“我，说明白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但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