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牌子上写着“西瓜，一元五角一斤”
第三节
牌子上写着“西瓜，一元五角一斤”
（一）
回老家的路要穿过两条很长的隧道。
列车进入隧道的那一瞬的销声匿迹和出隧道那一瞬的万物复苏，令我无比着迷。这股神奇的吸引力，要具体说上那么一二的话，还有点不知该从何说起。
车窗外，有万象更新，有炊烟袅袅，有万户捣衣，有共话桑麻。
车窗内，有阔谈天论，有国事家事，有古往通今，有共话桑麻。
时而路过一个不知名的乡村，窗户被突如其来的雨点用力的拍打着，下一秒，疾驰的列车就会带你进入另一个世界——一道阳光穿过雨滴映照在窗户上，雨滴再沿着窗户缓缓滑向另一个角落。
时间，被这趟前进的列车带着一并向前奔跑着。
路过乡村，也路过城镇；路过小路，也路过大道；路过森林，也路过山川；路过小溪，也路过大海。
路过岁月，也路过人间。
如今虽很少有机会回到故乡，但它在心里的位置，就像它一直存在于那块版图上一样存在于我的心坎上。
与故乡产生的那种强烈的抽离感，随着时间岁月的流逝，在自身的感受上，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明显。尤其是在这条道路并没有很顺利的时候，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故乡的云，故乡的风，故乡的雨，故乡的路，故乡的一切，在内心的印记，就会越来越清晰，但时间的抽离，使得原本清晰的记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变得像吹向远方的风一样无法抓住。
它是在何时拓宽了那条街道，是在何时修改了那条我原本烂熟于心的公交线路，又是在何时移走了我屋门口看守我整个童年的石狮子，又是在何时道路两旁的阶梯已经被完全铲平。我不知道。我想或许是我在另一个城市熬夜加班的时候，又或许是我在空荡荡的地铁站等着末班车的时候，又或许是在我度过的每一个看似重复却又充满希望的每一天的时候。
就像开始写到的那样，通往家乡的路，要过两条很长的隧道，我想有一条，名字应该是时间，还有另一条，我想，你会有更好的名字。
（二）
总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正常的走在路上，会莫名其妙的一下突如其来的感伤。旁边的树，脚边的花，就连时不时从身边借过的风，都感觉被一股忧伤的氛围所笼罩着。内心还要再感叹上一句——目光所及，皆是过往。这时候，上天要是再合时宜的下场暴雨，我所需要的气氛就能完全被烘托出了。
可那天，偏偏是个艳阳天。而且还是临近夜幕七八点，太阳都不带下山的那种。看来，所需要的必要条件，第一个就没有达到。但我头顶上的乌云，倒是一直不声不响的跟着我，没走，一直跟着我，跟着我进屋。
就是提不起兴致。不想吃饭，也不想睡觉。就想这么自由的躺在床上，眼睛空荡荡的盯着天花板，脑袋里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干。
要说最近是遇到了很大的挫折吗？好像不是。那是最近生活不顺利吗？好像也不是。自己周围的一切又无比正常。唯独自己，像是少了那么一股劲。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
少了这股劲，就像是突然一下就泄了气的皮球。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一切都只是在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没有一点活力和朝气，连头顶的日头都比我此刻的情绪要高涨许多。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多久，我不知道。少了的那股劲要多久才会出现，我也不知道。
又是一天无比正常的下班。
经过一个小时的车程，达到站点。走出地铁口，习惯性的望向蓝天，发现，今天的蓝天好像没有昨天的蓝，反倒还雾蒙蒙的，太阳就更别提了。
就这样一直向前走着。
路边的街摊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每个摊位前都围满了人。而我，径直穿过这一路的喧嚣，向家的方向“心无旁骛”的走去。
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旁边烧烤摊的味道着实诱人，我实在是没忍住，眼睛不自觉的往香味飘来的地方瞧去。
那一眼，我不止看见了那滋滋冒热油的烤串，还瞧见了停在电线上的蜻蜓，和铺满整片草地的狗尾巴草。
（三）
又是一次赶着末班地铁的下班旅程。
车到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出地铁口之后，要走过一条很长，但算不是很宽敞的道路，才能顺利的走到街道上去。
这条狭窄的道路要错开来往的人群和车辆，还有一旁谋求生计的小摊。可偏偏就是这样一条在夜晚急需光亮的路上，高耸入云的路灯却没有发出一点光亮，整段路只有靠着我手里的手机发出的那么一点光亮才能勉强照亮一点。好在街边的小吃摊让这条没有光亮的路显得没有那么冷清，反倒比其他街道还要热闹上许多。
穿过这条小路，就能走到宽阔的广场上，视线也就一下跟着明亮了起来，不过，也一下冷清了不少。
因为时间已是深夜十一点半。晚饭后锻炼身体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应该已早早结束回到了家休息。耳边，没了那热闹的音乐，一下还觉得不太习惯，尽管每次从这儿路过都觉得声音奇大无比。
走过活动聚集的大坝，前面是一家幼儿园，也只剩门前的探照灯在一直努力的工作着。再往前走，是一家钢铁厂，也只有门卫处孤独的亮着一盏灯火。再往前，就能看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知道，再往前，就离家不远了。
回到家，时间已然接近零点，就算立马入睡，离明天早起上班的时间也只有七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何况，还不一定马上能睡着。而且越是下班晚，我就越会“报复性”熬夜，因为，必须从白天“偷回”一些属于自己的时间，然后安慰自己，只要我不进入睡眠，属于我的白天就还没有结束。
至少今晚，我得把这个圆滚滚的西瓜想办法塞进冰箱里。
是的，这个圆滚滚的西瓜是我在挨着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旁边的一个移动小摊上买的。因为时间的关系，只有他一人还守着那盏随着风不停晃动，也并不是很明亮的电灯泡，看护着他那一车的西瓜。上前询问，老人家说，一块五一斤，个个又脆又甜。说着，就拿着西瓜刀给我切下了一块让我尝尝。
就这样，今晚的冰箱里要比平时的更拥挤一些。因为多了几块被分好，用保鲜膜包裹着的西瓜。
（四）
一阵晚风拂过窗台，放在桌上的西瓜汁此刻也增添了一丝凉意。电脑上显示着时间——凌晨一点半。
是的，今晚已经从白天“偷”了一个半小时。喝完这杯西瓜汁，也要早些休息了。明天还得照常早起为生活奔波。
就像昨天一样。
尽管已经设置好了闹铃，强迫症的我也要几次三番的确认时间，才能放心入睡。设置好开关机的时间，设置好助眠音乐的关闭时间，待这些做好之后，今晚才又像昨晚一样慢慢的进入梦乡。
窗台桌上的那杯西瓜汁，还剩下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