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宋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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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刘宋代晋

按照当朝官位制度,已经无官可封,刘裕下一步所能做的只有当皇帝,别无他选。

中书令傅亮在酒宴散场回家的路上,不断的琢磨领导的话,这才一拍大腿忽然开悟。

于是,返还宋王府,叩扉请见。

傅亮原本还十分忐忑,以为自己妄猜上意,可当府门缓缓打开,见到刘裕之时便知自己所料不错。

二人并未多言。

傅亮指东说西道:“臣暂宜返还建康。”

刘裕听到对方没头没脑的话语,嘴角突然露出一抹邪魅,也不点破,继续打着哑谜的反问道:“须几人护送?”

傅亮答曰:“数十人可也。”

聪明人说话,总是一点就明,改朝换代之语,亦不过在此三句对白。

刘裕听后缓缓点头,两人至此再未多言。

傅亮则即时奉辞出府。

可傅亮刚一走出王府,便见夜空之中忽然划过一道耀眼的彗星。

长星竟天,令其目瞪口呆。

他不自觉的拍腿叹曰:“我常不信天文,今姑验矣。”

傅亮自知天意不可违,便快快马加鞭的前往建康。

剩下之事无需多言,司马德文自知天意不可为,既然自己并非真命天子,索性格局打开,征王入辅。

刘裕受到征召后,也不再扭捏,留子刘义康为都督豫、司、雍、并四州诸军事、豫州刺史,镇寿阳,以相国参军南阳刘湛为长史,决府、州事。

随后,动身前往建康。

六月初九,傅亮入宫面见晋恭帝司马德文。

改元之日就在眼前,就连一向足智多谋的傅亮也显得十分拘谨,不断摩挲着手中早已草拟好的诏书。

司马德文见到傅亮的举止,便知刘裕已经抵达建康。他到底有几分乃父司马曜的风度,根本不需挑明,便大大方方欣然操笔,并对左右道:“桓玄之时,晋氏已无天下,幸赖刘公所至,国祚得以延续二十载;今日之事,本所甘心。”

“本所甘心”之词,透露出末代帝王最后的无奈。

也许真的是心甘情愿吧,这二十年的颠沛苦痛,如同梦魇一般将司马德文紧紧缠绕,一切冷暖自知。

司马德文并非愚痴之人,他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还能保持着帝王最后的风度。

然而,欣然操笔的手还是不自觉的顿了顿,小小的举动还是暴露了他自己,击碎了他一切的淡定。

被刘裕推上皇位之时,他也曾有过一丝侥幸,所以许以高官厚禄加以讨好,可终究还是自己白日做梦。

“世人都道皇帝好,可谁知皇帝的痛苦。既然你想当皇帝,那让给你又何妨呢。”司马德文嘴唇微微颤动。

“罢了”一声叹息后,司马德文握笔的手自此变得坚定有力,随之一气呵成。

退位诏书写罢,司马德文也便丧失了对建康宫殿的所有权,于两日后逊于琅邪旧宅。

至此,存续 103年,历十一帝的东晋王朝覆灭。

岁序更替,华章日新。

历史的潮流滚滚向前,建康这座承载着华夏最后火种的都城即将迎来它的新主。

六月十四。

南郊,筑坛祭天。

在万众簇拥下,刘裕龙袍加身,头戴冕旒缓缓走向那向往最高权力的祭坛。

这些年,他奋起寒微,平定孙恩、消灭桓楚、北伐中原,灭亡燕秦。

社稷倾覆时,是他匡扶颓运,再造区夏。

民族微弱时,是他义洽四海,道威八荒。

刘裕坚定的迈出每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巅峰。

圣君四海、宰物通器就在今朝。

然而当真正面向祭坛,刘裕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据说在祭坛之前,人间天子可以同天上的天子对话。

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回荡:“你所做之事,值得么!”

话音刚落,刘道规、何无忌、刘敬宣、刘穆之、王镇恶等人的面容鲜活的浮现在刘裕的脑海里。

这一刻,刘裕突然愣神。

是的,他终于到达,但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孤家寡人正是最好的诠释。

权力的滋味,注定孤独,他的亲朋挚爱皆以离去,剩余的不过是一具半百之身。

刘裕不知如何回答,正当他恍惚之际,又一张娇美的面容浮现。

臧爱亲,一生的挚爱。

遥想当年,若布衣还乡不再出山,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了吧。

“啊”刘裕放声大哭,这些年他为了苍生失去了太多太多。

“寄奴哥哥!别哭了,你永远是我的大英雄。”

一个声音传入刘裕的耳中,他抬头仰望,可倩影已然消散。

刘裕真切的感受的这一切,臧爱亲之言让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他知道这是对他的考验,悄悄拭去眼泪,变得清醒。

一个人失去了所有,也就不再害怕失去了。

“来吧,就让我带领这个国家重新走向巅峰”

刘裕将一旁的火把放入祭坛,勾起了熊熊烈火。

一股睥睨四方的豪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舍我其谁。

王者即位,国号为宋,改元永初,史称南朝宋武帝。

刘宋代晋,华夏从此开启了新的纪元。

……

新皇临登太极殿,照例是一些俗事。

一帮攀龙附凤的新人指望他去封赏,一众抛头颅洒热血的亡灵等待他去追封。

在这一点刘裕从来都不小气,跟着自己混的兄弟,不论生死,他从不亏待。

活着的都增位进爵各有差,死去的诸如刘穆之、王镇恶也都加以追封。

对于前任司马德文,他则奉为零陵王,优崇之礼,皆仿晋初故事。

种种封赏,皆大欢喜。

唯独越礼之事,便是追谥臧爱亲为敬皇后,列入“天子七庙“之列。

为已辞世十二年的臧爱亲立庙,无疑是特立独行的大胆行为。

在那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往往被冠以“不尊旧礼“、“皆堪骇人“的批评和讥讽。

但对于刘裕而言,这是属于他的柔情,他才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他在乎的从来只有那个曾经与他一同共患难的妻子。

这一切的倔强,大约是他能给这个女人最后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