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春秋
老师傅听罢，讪讪一笑：“难为你挖空心思安慰我，还冷不丁给我们兄弟都戴了高帽子。”
乔茜茜挠挠头，老师傅又恢复了原先的阴阳怪气，她终于松懈了紧绷的心弦。
除了阿青消沉了几日，给陈夫人的餐食一会儿咸了一会儿淡了，主子摔坏了几个茶碗外，近日未发生异常情况。
小顺子每每去后山砍柴，都会抄小路绕道至农夫伐木的地盘，问询被杖打大哥的伤势。
唯一人瘦弱，承受不住病痛折磨，撒手人寰。其余身子骨硬朗，最终挺过一回。
众人都悲慨逝人老家孤儿寡母当如何自处，各自凑了些盘缠，托小顺子趁出宫采买的机会送出门去，阿青和乔茜茜亦补贴了些用度。毕竟长门深宫，本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多余也是无用。
乔茜茜在太官令去世后，越发珍惜与花圃老师傅相处的时光，越发勤奋学习种花的手艺，哪个花什么节气种，哪个花什么时候剪枝掐头，哪个花主子不喜欢不能采购等等，诸如此类。
听说皇宫里，小太子与皇帝就杖打伐木工的事情争辩了几句，但是好在卫皇后当前，本着不争不显不露的理念，二人没有发生太大的驳斥。
更何况皇太子还小，皇帝认为尚有机会掰正他的错误思想，故而依旧杀伐果断，未曾一变。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乔茜茜照旧每逢天际擦黑，必是思索回到现实的途径。
虽说如今宫内太平，但是稍有不注意，就屁股开花，人头落地，最轻也要受陈夫人的叱骂和巴掌。
她自由惯了，古人说由奢入俭难，如今为了条小命，只能苟活着，仰人鼻息地活着，真真是窝囊。
所以她时不时会乞求老天显灵，管他魑魅魍俩，只要能带她回去就是好神。
她常去埋了玉如意的假山石后面，常去后山太师傅的坟茔那，还一个人呆过阿红烧毁木偶的柴房后院。
都不管用，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每次都空手而归。
有一次，还被爱嚼舌根的阿黄看见，本就因为小事两人发生过争执，此时更是揪着小辫子不放，向阿红告密说乔茜茜崇拜巫蛊之术，指不定在诅咒何人，密谋何事。
好歹阿红也是大宫女，当下一拍木桌，呵斥阿黄一众人等莫要造谣，阿绿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众人很少见过阿红发火，当下唯唯诺诺，由阿蓝出面调解，阿黄哭哭啼啼跑出门去，乔茜茜这才松了口气。
事后阿红问起，乔茜茜自然不能以实相告说自己要回到现代，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只好拿死去的太师傅掩人耳目，说自己时常独自一人悼念他。
当晚，乔茜茜又被花圃太师傅叫过去，说阿黄今天缠了他一天，一会儿说要学种花的手艺，一会儿又说阿紫如何如何好，最后峰回路转，明里暗里唾弃阿紫不学好，信奉巫蛊之术云云。
乔茜茜又颇费了一番口舌解释，临了额头一阵虚汗。好在花圃老师傅不是一个较真的主儿，只当她们是小姐妹之间吵架相互告状罢了。
此后，乔茜茜试了百般功夫，都没有成功探出穿越的契机和奥秘，只好灰溜溜再度行尸走肉般度日如年。
大好的时光啊，如今却在这里伺候一个废后，游乐园不能去，电影院不能去，连个手机都没有。
她望着一汪池水里肆无忌惮遨游的金鱼发呆，每当阿青突然叫她“阿紫”时，她已经习惯性回头，仿佛已经认下了这个世界赋予她的新身份——一个卫子夫的替代品。
早些年，陈夫人意志尚清的时候，还时常对乔茜茜挑刺儿，她作为现代人，自然有些办法对付，时不时还乐在其中，游刃有余。
可是如今，陈夫人已经足不出户多日，身子更不似之前健朗。
一宫的奴婢太监，整天闷在偌大的长门宫里，乔茜茜觉得要气出病来。
而阿青和小顺子就不这样觉得，这两位本就是太官令年轻时出宫采买遇到的孤儿，幸得太官令照顾才入了长门宫，虽说失了自由，但是保了小命，又无远大的抱负和理想，故而常常劝诫乔茜茜不要成天唉声叹气，大不了陪她去后山抓蝴蝶。
“大冬天哪来的蝴蝶？”乔茜茜对小顺子的提议翻了个白眼。
“那就去抓冬眠的大蟒蛇！”说罢，就伸出一只手掌左摇右摆做出一副细蛇吐信的模样。
乔茜茜单手支颐，漫无目的地撒着手里的鱼食。
作为牛马的日子过得很快，就像被蒙住眼睛的骡子，只知道一圈一圈地干活。
除了陈夫人的两个阿兄时不时过来探望宫主，顺便调戏一众小宫女外，六个春秋一晃而过。
司马相如倒是还来过一次，但是未曾逗留许久。陈夫人听闻他的发妻在家乡开酒楼，不肯与司马相如侨居长安，便知那卓文君的才气断然是无可比拟，心上羡艳之时，不免掩着薄唇戏谑嘲笑他两句。
司马相如苦笑两声后，顿觉陈夫人不再会千金买其赋，故而悻悻离开。
瞧着故人离去的背影，陈夫人怅怅然，乔茜茜觉得，她自当是想——倘若做一个平凡家的女子，不投胎到这帝王府，或许肉身会更加自由。
日复一日，长门宫未曾生发异事。
当然，作为后勤主管，阿青和小顺子等人每月尚有几次出宫采买的机会。
如若不是乔茜茜轮班当值，她便会乔装打扮一番，嘱托阿青说逢年过节，庖厨采买紧缺人手，须得多一个人去。
守门的差役也是苦主，春夏秋冬，刮风下雨，都得守着无人进出的大小宫门。唯有见后勤出去采买，方能聊侃两句，内心亦不免期冀美味独特的吃食。
阿青没有太官令死板，每每带阿紫出宫门去，总会顺便携一些陈夫人瞧不上的瓜果小食，让守门的差役也甜上几口。
末了，还会大放厥词几句：“你们瞧好了，此次采买回来，定当新开菜品，让你们大饱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