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道阻且长
重回碧波山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张明光神通不显，却能凭借雾中魄，感受到庄子里有股诡异气息。
这种气息跟他在山洞中感受的差不多。
阴冷、邪恶，让他非常不适。
“难不成有人在庄子里祭祀过邪神？”
张明光如今心思十分敏锐，忽而想到这种可能。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止不住。
似乎家中之前出的事，在此刻都能解释通。
“两个侄儿的早夭，伯父的突然逝世，难道是因为有人以祭祀之法陷害所致？”
想到这，张明光的心突然变得阴沉下来，浑身寒毛竖起。
“向神灵献祭，有舍亦有得，如果献出的是他们的性命。”
“那祭祀之人求的东西又是什么？”
“此事究竟是外人算计，还是家里所为……”
张明光眼神充满了不确定。
如果是前者倒也能理解，张家自他爷爷发家，近百年的岁月中间少不了得罪人，恐怕也叫不少人家破人亡过，遭人算计再正常不过。
可若是后者。
张明光根本不敢想象。
“当年爷爷托梦给爹爹他们，说什么立庙十载就可保张氏仙道长青，张公庙才建没多久，承梓承畴就夭折了。”
“而后我家得了玄法，家族后辈人人都有灵根，接连修出灵藏异象。”
“没多久，大伯二伯就去世了……”
“难不成这就是我家突然得到功法、后辈人人都有灵根的原因？！”
张明光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惊吓不已。
只觉得自己离真相并不遥远。
“爹说家中有阵法的痕迹，专门找了两位观风使查看。”
“可我们从未学过阵法，宅子的阵法又是谁人布置？”
“碧波山庄是在爷爷年轻时修建，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想查当年的真相，那些工匠恐怕也都不在人世。”
张明光不断思索，越想越是心惊，眼中充满了警惕和悲哀。
“此事，我却也不方便与家里说……”
只因家中人人都是这场献祭的受益者，享受着修行玄法带来的好处。
却都是用至亲性命换来的。
任何事都有代价。
他成为了神明，也看到了其他人看不到的真相。
内心因此无比煎熬。
……
“三弟？”
“你脸色不太好，可是太过劳累了？”
听到大哥的呼声，张明光才回过神。
张明贞此刻正坐在他对面，用红泥小炉烧水煮茶。
“刚刚在想事情。”
他摇了摇头。
张明贞为他沏茶递过来，笑问道：“什么事让你想得这样出神？”
“是那魔道血炼子的事。”
张明光叹息一声，神情恢复正常。
看着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大哥，他忽而问道：
“大兄。”
“你说《古神祀命法》是否真有血炼子说的那样神奇，只需向神灵献祭，就能提升修为？”
张明贞闻声眉头一皱，上下打量着张明光。
片刻后，他颇为严肃地说道：
“三弟！”
“此法太过伤天和，有违祖父定下的家规！”
张家子弟得玄法时都在祖祠中发过誓，这等魔道行径断然不会去做。
有违誓言，便要暴毙而亡。
张明光端起热茶，不顾滚烫，一饮而下，神识不断观察着兄长的神情。
只觉得一切是那么正常，看不出任何作假的痕迹。
“两位侄儿都是大兄子嗣。”
“若说他在献祭邪神，我是断然不相信的。”
张明光在心中想着，却并未因此排除大兄的嫌疑。
张明贞看着神不守舍的张明光，心中很奇怪。
只觉得他从灵溪村回来后便成了这副模样，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敲了敲桌子，他继续补充道：
“魔道功法的事除了季父外，就莫要告诉他人了。”
“我家绝不能与魔道牵扯上任何干系，不然……”
“便要葬送掉承昴的仙路！”
张承昴是仙门玉真峰的真传弟子。
倘若张家和魔道扯上了关系，他又该如何自处？
“我知道。”
张明光认真点了点头，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
“究竟是谁在害我张家子弟？”
“不管是谁，我张明光都不会放过你！”
……
张家祖祠。
张清看着前来上香的张明光，心中也很诧异。
这小子平常看不见多勤快，最近却时不时会来这里烧下香。
嘴里还不断念叨着自己对家族父兄的怀疑。
张清自然哭笑不得。
“不过家中确实有献祭阵法存在。”
他凝聚气命魂玉符的时候，就察觉到了碧波山庄的异样。
“当时只觉得熟悉，这次见到血炼子建造的献祭阵法才发现两者很相象。”
有人将张家子嗣作为了祭祀神灵的祭品！
“怀忠怀义的死，是寿元到了的缘故。”
“我那两位曾孙的早夭则有些怪异。”
“可惜那时我神魂不稳固陷入了昏沉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今想起来，家族承芸辈几乎人人有灵根，此事有些奇怪，确实像有人专门向‘神灵’献祭祈求过……”
“如果人人有灵根是最终结果。”
“那这场献祭的代价又是什么？”
“承梓、承畴夭折的时候，我可还没传玄法给怀义他们……”
孙儿心中的疑惑，就算是张清一时也想不通。
他甚至还在猜测。
是不是有什么家伙看破了自己的根脚，如此种种都是针对他的算计。
“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
张清只觉得心底一沉。
“这个世界这样大，总会有老不死的存在。”
“以他们的道心坚固，为求长生恐怕什么事都做得出。”
“可这样算计我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的他，根本就不值得被这样算计。
哪怕将自己炼化搜魂，也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东西。
总之，一起都很奇怪。
……
“得让张家尽快发达起来，指不定哪天就会灾祸降临。”
“万一被人灭了家族、断绝血脉，我这气命金箓可就算废掉了。”
张清喃喃自语着。
他而今与张家两位一体，张家兴旺，他亦会受益，张家败亡，他恐怕也会失去这最后的翻身机会。
“王朝气运，修士命数，万民愿力，道果金性，不朽生机……”
“提升气命金箓所需的哪一样都不好获得。”
“最可能弄到的就是修仙者的命数，以及凡俗民众的香火愿力。”
只不过昆仑玄法乃道君所授，不易大肆传播，若在恢复神通前被此界大神通者知晓，别说是张家，就算他张清也遭不住。
当初传法时他神魂残缺，没有太多考量，好在知道玄法的张家子弟不多。
自己只要一念，他们今后便说不出玄法内容。
倒也不怕外传出去。
“就算不修玄法，而今张家也不缺修行功法，这玄法最好只传给家中资质最好的几人，之后若能取来神性宝物炼成神箓，还能将他们的资质补全。”
“不过不能像张明光那样先炼化神格，再授神箓。”
神箓是张清气命金箓所授，可借此掌握受箓之人的命数。
可要是先一步炼化了神格，就会受此界神道规则限制。
即便再将神格炼成神箓，也只能起到补全资质的作用，修为境界会被困死。
关于这点，张清早就从玄山君的话想到了答案。
“是位阶的问题！”
他所修《皇祇气命敕神金箓》拥有开辟神道体系的能力，位阶与此界神道体系开创者相当。
可偏偏功法有缺，没有独立封神的能力。
需要通过窃取神性宝物权柄，炼为神箓，封正授箓。
这样看来神箓与神格其实是一样的。
只不过受箓生灵可以修行，此界神灵必须炼化更高位格神物才能提升。
不管是玄法还是神箓，他都能掌控修行之人的命数。
在前世，若不想被别的强大存在掌控命运，就必须走出自己的大道。
这也是张清九世轮转的原因。
却是应了那句‘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张清将《敕神祀命》传给张明光，本意是想让张家后人多条路走。
此法有改善资质的作用，人人都可以使用。
然而这小子现在对家人都很怀疑，硬是将这些东西都藏在心里，谁都不肯说。
张清也无可奈何。
他没有法力在身，左右不了太多东西。
照张家人多疑的性子，就算他现身说法也没用，甚至还会觉得他是假冒的也说不定。
“暂时只能先这样了。”
“若能将一人培养成金丹、乃至元婴，其一人气命生机便足以抵十万人！”
“我得其供养虽不能恢复如初，可也能运用诸多手段。”
“道阻且长，道阻且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