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房地产中介似乎看准了午休时间，一个电话打到了由惟手机上。
办公室里没有人。搞后勤的前辈赤城浩子去了银行，现场的工人都在外面继续作业。
“你好。”由惟接通电话，里面传出了负责人高崎熟悉的声音，“是小南小姐吗？”
“是的。”
“关于你住处的事情，请问找好搬家的地方了吗？”
“没有……”由惟用叫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
“这边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时间，也要麻烦你认真地找啊。”高崎说。
“我真的在找……可是无论申请什么地方，都过不了审查。”
既然这么想赶她走，高崎大可以在自己公司帮她找，但他死活不愿意。
“之前也说过了，你还有个妹妹，不如去问问福利院如何？”
“我有工作。”由惟控制着情绪反驳道，“房租也准时交了。”
“我知道你准时交房租，但问题不在那里。房东真的很为难，你知道吗？其他住户都在抱怨，你现在的住处又很容易在网上找到。再说你自己，如果一直住在那里，不是也很麻烦吗？”
“现在已经不会了。”她只能这样回答。
“那是因为每次有人在墙上涂鸦，房东都会洗掉，想尽办法减少影响啊。你年纪这么小，我也不忍心说太冷漠的话，可你真的要认真为周围的人考虑考虑。其实办法挺多啊，可以让你爸爸帮忙租房啊。”
爸爸大约一年前就跟妈妈离了婚，此后关系就更疏远了。他虽然与由惟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从懂事时起，她就称他为爸爸，也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真正的父亲。
可是现在，他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事情发生后，与其说关心由惟姐妹，他似乎更想撇清关系。由惟因为抚养费的事情给他打过几次电话，可他询问纱奈病情的话语都只是走个形式，也从未来看望过纱奈。后来，他连抚养费也给得拖拖拉拉，由惟自己开始工作后就不再指望他了。现在只要她不主动联系，那个父亲就音信全无。
“你可不要以为能够一直拖下去。真的，拜托你了。”
“……好的。”
由惟并没有接受，只是为了结束这通电话才说了这两个字。
她收起手机，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准备打开便当时，社长的儿子、担任专务的前岛京太穿着作业服走进了办公室。
他站在洗手池边搓出一大堆泡沫清洗沾了油污的手，然后一屁股坐在由惟旁边的椅子上。此时由惟已经泡好热茶，递给了他。
“由惟……你不参加旅行吗？”
专务喝了一口茶，转过肉乎乎的脸问道。
“是……不好意思。”
“你这样可不好。虽说是自由参加，但是员工搞好关系也是工作的重点啊。”
“对不起……我妹妹才初一，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
“都上初中了，离开一晚上没什么吧。我可是把小翔跟小凉扔给怀孕八个月的老婆也要去。我就跟她说，这是公司的活动，我必须参加。”
“我妹妹身体不好，留下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专务似乎并不在乎由惟的话，滑着椅子凑了过去。
“我知道你家里有很多事情，平时没法好好放松。去吧，肯定好玩。”
说着，他伸手搂住了由惟的肩膀。他上次带由惟去收账，也在车里突然摸了她的肩膀，而这次的动作更大胆了。由惟跟上次一样，反射性地躲开身子拒绝他的触碰，但他没有放手。
“你觉得还有别的地方愿意要你吗？人不能总把自己当小孩，你得想清楚，为了生活下去，究竟什么才是更重要的。”
他的体臭混合着油污的气味，刺激着由惟的鼻腔。
去年十月，纱奈所在的古沟医院病房发生了一件事。
因小儿哮喘住院的梶光莉和因慢性肾炎住院的恒川结芽先后死去了。因川崎病住院的佐伯桃香也短暂陷入了昏迷，并在苏醒后自述出现了自主神经失调症状。
这一异常事态惊动了警方。经过调查，三个孩子的点滴中混入了大剂量的治疗糖尿病的药物——胰岛素。
这一事件发生三周后，由惟的母亲野野花被逮捕了。
经过警方审问，由惟妈妈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供述她因遭到其他病童母亲的冷遇而心怀不满，最终导致犯罪。
由惟的生活发生了彻头彻尾的改变。
在学校，本来跟由惟聊得很好的朋友都以考试复习为借口纷纷远离了她。
她再也没有希望考大学了。离婚的爸爸本来答应会负担教育经费，后来却说不能一直供到她上大学，这迫使由惟放弃了升学。
由惟上的高中大多数人都要升学，因此学校几乎不接受企业的校招。但升学辅导老师看她实在可怜，就跟附近的学校商量，帮她找了工作。
临近毕业典礼时，由惟才接到了面试邀请。想必有很多企业在听说了由惟的事情后，都不愿意惹这个麻烦。
只有在小岩经营土方车、搅拌车等特殊车辆维修厂的前岛社长在了解由惟的情况后还愿意招聘她。前岛社长是个七十多岁、笑容慈祥的人。
由惟开始工作后，社长也会不时过来关心她，对她说：“工作都习惯了吗？”“虽然有点辛苦，但你要加油哟。”
然而，那个社长对自己的专务儿子也很放纵。专务很明显吃定了由惟的弱势立场，总是把他肥硕的身躯贴上去，还不知羞耻地问：“你跟男人睡过吗？”“想不想要零花钱？”
就算跟社长说这件事，可能也只会让他为难。如果社长把她视作招惹麻烦的导火索，由惟就待不下去了。
由惟也想巧妙地避开专务的纠缠，无奈自己缺乏社会经验，实在想不到好办法。现在被他搂着肩膀，由惟也只能强忍着痛苦，一言不发。
没过多久，做后勤的女前辈赤城浩子从银行回来了。
被她一瞪，专务总算松开了搂着由惟的手。
“你回来啦。”
赤城浩子并不理睬她，似乎认定了由惟才是坏人，斜眼瞪了她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