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张白纸
偌大的病房倏地一静，楚正明浑身一震，等回过神再开口时，嘴唇都开始颤抖起来。
“你说、什么？”
“我说……”云栀刚要再重复一遍，却猛地被捂住了嘴。
云阙回头冲楚正明抱歉地笑：“楚总，我妹妹还小，因为不时长与人接触，说话做事不通人情世故，你不要当真。”
感受到手底下传来的挣扎，他笑容僵硬，力气使得更大：“楚总，芊芊的事还是我们以鸣有错在先，我们云家的赔偿稍后会发到您的邮箱，以鸣还在手术室里，我先带妹妹走了，等有时间一定再来探望。”
说完，便不顾云栀的抗议，强行把她带了出去，直到走出楚芊芊所在病房的走廊才松开。
“呸。”
云栀擦了擦嘴，在挣扎的过程中头发乱成一团，配上她面无表情的小脸，倒像是个炸毛的小猫，“我没有瞎说，是真的，她的确不是什么综合症，她是在娘胎的时候就被人换了……”
“栀栀！”
云阙严肃着打断她的话，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弯下腰直视着她的双眼，“你知不知道你在楚总面前说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
见云栀不说话，他叹了口气，缓了缓语气道，“楚总和楚夫人是出了名的疼爱这个女儿，当初芊芊五岁的时候被楚总发现，一个远房亲戚对芊芊有不轨之心，第二天那人就被发现折断了双腿双脚扔在天桥下，就连……都被踹烂了……”
“栀栀，哥哥不是不信你，但是哥哥不希望你搅和进去别人的家事，哥哥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云栀看着他眼中的后怕，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酸酸的不舒服。
她半知半解地点点头，云阙终于露出一个微笑：“走，哥哥送你回家，今天来得急，没睡好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医院的长廊上，云栀亦步亦趋地跟着，一时间，安静地只剩两人的脚步声。
突然间，云阙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人拽了拽。
他一愣，低头看过去。
“云以瑶说的没错，我昨天就看出来云以鸣今天会出意外了。”云栀顿了顿，“他说话难听，让我很不高兴，所以我故意提醒他今天不能出门，我知道我这样说，他肯定会出门，所以他今天出车祸了。”
云栀摸了摸心口，眼中有几分困惑，“但我刚才看到小姑娘躺在床上，不高兴。”
云阙因为她说出的话愣住，重新打量起自己这个新找回来的妹妹，却见她突然抬头看过来，声音温软，眼中迷茫，如同迷途的小鹿。
又重复了一遍，“不高兴。”
云阙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一般，原本还有几分脊背发凉，可这一瞬忽然就软了下来。
“栀栀，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以鸣会出车祸？明明你可以袖手旁观，但因为他惹你不高兴，你故意提醒他，激他出门？”
他伸手把人轻按在走廊的长椅上，蹲在地上抬头看她，“你觉得自己这样做，无端波及到了芊芊，很愧疚？”
“愧疚？”
云栀轻轻皱眉，摇了摇头，“不知道什么是愧疚。”
看着她眼中的迷蒙困惑，云阙突然感觉有点鼻酸。
他的妹妹，他本应该千娇百宠如同小公主一般养大的妹妹，此时此刻却像空白的画布，任由人在其上乱抹乱画。
是黑是白，是善是恶，都无法辨别，在情感、三观方面，更像一张任由人勾勒涂鸦的白纸，单纯地让人心悸。
经过这两天种种，他彻底认清了妹妹在玄术方面的确有所造诣。他不敢想象，如果她没有被找回来，如果有其他人有心利用，妹妹会变成怎样的一个大杀器。
这个认知让云阙变得极度恐慌，伸手便把人揽在怀里，“是哥哥的错，是哥哥没有早点找到你。”
可云栀却摇了摇头，“早一点也没用，不满十八岁，师父不让我跟别人离开。”
云阙一愣，“师父？”
他询问过后这才知道，当年云栀和云以瑶被护士抱错后，那户人家嫌她是个女孩，扔在大山里就走了。还是她师父路过，见她有缘将其收养，带上天台山。
在十余年内悉心教导，传授她玄门术法，见她不通人事，又给她制定下了入世的行为准则。
其中之一，便是如果对方对她展露恶意，口吐恶言，让她感到不舒服才可以动手惩治。
至于看别人有灾有劫，更是轻易不得提醒，免得因为自身介入，导致他人规避或者提前遭劫，落了因果是大忌。如果不是昨天云以鸣实在让她腻烦，她也不会钻文字漏洞故意激他给他个教训。
云阙听完，猛然生出一股带孩子的错觉，“没关系，以鸣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做就好了。”
云栀沉默片刻，轻声交代道，“也不是第一次。第一天，赵思娴好吵，我画符，让她见了鬼，吓跑了。”
云阙：“……”
短暂地沉默片刻后，云阙揉了揉她的脑袋，正要说话，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变得着急，“你刚才说的，除非交易，否则提醒他人容易落下因果，那你介入了以鸣的劫难，身上可是有因果了？”
云栀闭上眼，感受了下身上的光团，冲他点了点头，“云以鸣本就今日有劫，我没有让他规避或提前，所以没有落下他的因果。但是小姑娘被撞了，这份因果落在了我头上。”
云阙一怔，“那有没有解决办法？”
即便他只是个玄学的门外汉，也知道落在身上的因果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栀不当回事，语气轻松，“没关系，吃几个厉鬼就好了！”
“吃厉鬼？”
云阙眉头一拧，“我只听说过超度厉鬼，怎么会是吃厉鬼？”
“厉鬼作恶，我吃掉，不落因果，还能净化身上的因果。”
见她一脸从容，云阙却想象不出自己乖巧可爱的妹妹抓鬼来吃的模样，“除了吃厉鬼，还有其他解决办法吗？”
“有的。”云栀点点头，看向他的身后，“芊芊是因为被女鬼推出去才被车撞，我只要把女鬼抓住，惩罚她好了！”
“惩罚？怎么惩罚？”云阙觉得不对劲。
当然是吃掉她啦！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云阙身后、方才云栀看的方向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云总，刚才你妹妹说的话，我想仔细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