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入城
秦峻自搬运完丝绸后就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中。
在他穿越后将近一年的规划中,秦峻从未给自己预留出如此巨大的设计冗余,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有一天俘虏了刘备的妻子儿女,并且那个小儿,在史书上更是未见记载。
秦峻在看到那个小儿时,便敏锐地意识到,一条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为自己敞开了大门。
这小儿既有可能成为自己白门楼时的救生索,也有可能成为自己将来蜀汉立国时以功封侯的证明,是何等的奇货可居。
所以,他急中生智,并未声张此事,而是将四人用极为简单的方式藏在了车上。
此刻,秦峻骑在马上,心中并未有多少战胜后的畅快,更多的则是在思索,自己那简陋的计划还有何可以完善之处。
毕竟,在选择掩盖自己俘获了刘备家眷的事实后,他只是将前车中的绸缎搬运了一半至后车,并向麾下士卒宣称,此车中绢帛财货,皆为本队将士应得,回营后便要均分。
至于其他辎重车辆,乃至前车中半数绢帛,自然是要上缴给全军主将高顺。
想来,看在自己如此识趣的份上,高顺也不会过多为难自己。
秦峻还在继续盘算时,不知不觉中,胯下战马已然行进数里,即将进至小沛城下。他一眼就望见了在残破战场上矗立的那杆中军大纛,也看到了旁边高顺的将旗。
秦峻倒是未曾想过,高顺在战胜后不选择进城,而是仍在战场上组织清理。当即便帅众赶着车队向大纛而去,毕竟,让主帅亲眼见过的重大战功,往往能带来更多赏赐。
待秦峻靠近中军时,他便望见气度沉稳的高顺此时正长身立于小丘之上,正在向身边诸人从容不迫地下达命令,指挥各军注意警戒,收拾战场,救治伤患,接收城池诸事。
他在行进过程中听得了诸兵士言谈,有人说已劫下了刘备家眷,不料其妻妾竟全部自尽了,还有人在吹嘘自己从刘备妻妾尸身上取下的金珠宝贝多么耀眼,吹嘘自己从倾覆的辎重车处抢来的五铢钱是多么足料。
秦峻便是心下一安,看来事情并未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随后又安排较为机灵的聂壹去套一套各部军汉的话,详细地探一探情报。
眼见着距高顺还有百步,秦峻便是下马,远远朝着高顺一揖,迎了上去。
高顺倒是不曾料到会在此见到秦峻,还带着如此丰厚的战利品。
此时,他便将秦峻唤来身侧,详细询问了前后事由,又在秦峻的陪同下一一检查了他带来的数辆大车。
到此时,往常面目威严,不见笑容的高顺面上也总算是浮起一丝喜色。他不由得拍了拍秦峻的肩膀道:“不意儿竟有此幸!统军已有章法矣!”
秦峻自然识趣道:“仆不敢居功,此战之胜,皆为将军调配得当,指挥若定,众将死战之故,仆不过是守株待兔,恰好截住了刘备辎重。”
此刻,在场诸将看向秦峻的目光不由柔和了几分,先前人群中那股凌厉的气势霎时间消散一空,重又变回了闹哄哄的道贺之声。
高顺吩咐将缴获皆充入中军,看了看留在秦峻部曲中的那辆普通马车,笑了笑,未再言语,俨然是一副默许之态。
毕竟,自己刚刚也一一看过,秦为崇奉上如此多钱帛,只给自己留下了半车绢帛,这个态度比身旁那些抢到了钱财便自己眛下的诸军士强了太多,故而也便罢了,就当是酬其大功罢。
随后,高顺吩咐诸将,将半数军士城外扎营,自己则率领包括秦峻在内的半数将领,带领其部曲入城驻防。
秦峻在入城中时表现得十分淡定,先是随着高顺去城南看了自己麾下一营士卒的营房,然后才带着数个亲随军士赶着车马,前往高顺给自己安排的宅院进行安顿。
高顺此时离开了诸将,前往县令府邸,收拾文书,布置防务去了。并未给诸将安排任务,只是吩咐诸将,酉时来郡守府集议。
秦峻跟随着马车,来到了自己的院落,那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倒是与他在下邳的宅院相似。
中庭中有一颗枣树,一颗柿树,此时枝上已然是硕果累累,院中地上已然有一二落果。
据引他到来的军士所言,此处乃原刘备帐下一军司马居所,其已于今日早间攻城战中阵没了,此时家中唯有妻女,可作将军妾婢。说罢,朝着秦峻露出了一个男人间的笑容便离去了。
秦峻将麾下亲兵等安置于前院,把马车也停在前院,自己走入后院中查看。他踏入主人寝室,看到了较为简单的寝具,无非就是一榻一帐,有二木枕罢了。
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那饰着红漆的梳妆台,上面放有一个打磨的极为光滑的铜镜,想来便是那夫妻二人画眉之处了。
从家具上看,这院落原主可谓较为简单,然而,从毫无尘埃的屋中各物可以看出,这家的女主人一定极为耐心细致。
他打开书房房门,只见一个年轻妇人正面色呆滞地坐在案前,双手漫无目的的在案上抚摸着笔砚,书卷,怀中还有一个已经熟睡的总角幼女。
被开门声一惊,那妇人勉强睁着红肿如桃的眼惊恐地看向他,看来是被他这个陌生男子的突然出现吓坏了。
秦峻只好费了一番功夫,向她说明了情况,并告知她,她可以选择留在府上,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来养育自己的女儿,也可先在府上等几日,等自己将诸事安排完毕,会派人送她寻父母所在之处,她径可前去投奔。
那女子听得秦峻说毕,却依旧默然无言,只是向秦峻默默垂首,好似要遵从他的命令般。
秦峻虽然知道这是因为其夫君死讯传来的过于突然所致,却也不免为之头痛。
没办法,只好将其安排在左厢屋中,毕竟说起来己方才是寄住,要他将这母女二人当作奴婢对待,他却是做不到。
在查看过自己接下来十数日的临时居所后,秦峻便关上院落大门,张罗着将马车中细软卸下,这将是自己部曲的赏赐,不可经手他人。
只见他一匹一匹地将绢帛搬下后,被掩盖在其下的四个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此时的麋氏已然惊醒了,只是,她感觉自己此时的状态不太妙。
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她感受到了自己脸上的红晕,此时颇感四肢无力,头眼昏花,显然是换衣物时受了风,又在极厚的绢帛中躺了一个多时辰,此时竟是发烧了。
身旁甘氏正在轻声安慰着孩儿,麋氏勉强用双臂撑起绵软的身子,抬眼向着秦峻望去。
刚刚搬完绢帛的秦峻掀开车帘,眼前赫然一副海棠春睡图,只见那麋氏正斜斜撑起身体,却也斜靠在车壁上。
此时一副钗横鬓乱模样,几缕乌黑秀发被汗液黏在颊上,与两酡红晕交相辉映。那柳叶似的凤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蒙,似是未醒一般。那穿在身上的保守布裙也因马车运动而交祍微敞,隐约可见一抹雪腻。
秦峻一时间怔在此处,竟感觉此景美过前世精加工的图片,令他难以移目。
此时,甘氏在旁已然看傻了,她未曾想过麋氏作为夫君正妻,竟在陌生男子面前作如此之态,实在让她难以接受,就连抚弄孩子的手也渐渐停下。
这时,男孩略有不满的哭声打破了这个氛围:“阿母!阿母!我要阿母!”
秦峻倏然收回目光,低下头,心想:“是啊,她已为人母了。”
而那麋氏,竟然晕了过去,后脑磕在车上,竟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