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相见
用尽全身力量递出那一刀后,焦氏便陷入到昏死当中。
“这是哪里?吾已经魂归地府了么?”
丽人缓缓睁开双目,好似破开一层厚厚的透明壁障般,她忽的感觉,自己的五感此时变得格外清明了。
剧烈得颠簸中,猛烈的风雨拍打在自己的蓑衣上,风雨声,雷电声,马蹄声汇聚在一起,共同组成了一首压抑中带着些昂扬的进行曲。
若是秦峻有此感受,他或许能明白“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感觉也未可知。
恍惚了几息后,焦氏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骑在马上,身后还有一陌生男子!
自己难不成要被盗匪掳走了不成?她当即便扭动着娇躯,试图挣扎逃生。
只是兴许她身后那人为了警惕,或是为了安全起见,竟然趁她昏迷之际,用绳索将两人捆在了一起!
焦氏几乎要哭出声来,自己腰部那紧缚的绳索,此时仿佛勒死了她求生最后的希望。
由于她身上的蓑衣被反穿着,故而焦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男子坚硬胸腹处传来的热量。
对于十分看重贞洁的焦氏而言,这不啻于被迫为魏续跳舞般羞耻。
正待她磨磨蹭蹭,准备再度试图挣开那绳索时,忽的感到自己臀儿上被人拍了一掌。
“阿姑莫要乱动!妨碍着吾控马了!”
秦峻很是尴尬,自斩杀了魏续以来便一直保持冷漠的脸此时终于忍不住破功了。
为了救下自己这个丈母,他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气。
由于被魏续扼住脖颈的时间太久,被救下的焦氏已然陷入了缺氧中。
当时,她的鹅颈上已然被魏续掐出了两道深深的红痕,几乎难以呼吸,就连胸膛也不动了。
还是秦峻强令诸人转身,自己上前按照前世所习得的半生不熟的急救术,才将焦氏的呼吸理顺。
为了在撤退时能够带上丈母,秦峻更是费尽心思。
在烧毁了那族长院落后,秦峻一行三十余人借助马厩中豢养的马匹,一路自坞堡主道冲出了大门。
为了在狂风骤雨中保护丈母不受风寒,秦峻将自己的蓑衣与斗笠让给了她,又怕这昏迷不醒的人被颠下马来,特意拿来一条绳索,将焦氏与自己腰身处紧紧捆扎在一起。
如此方成功地带着丈母骑行了这般远。
原本,秦峻认为,自己的丈母醒来是一件好事,他终于不必硬挺着腰来支撑她了。
不想这妇人不知是着了什么魔,自醒来后便一直扭动,用那丰腴去磨蹭着他的小腹。
秦峻有些哭笑不得,丈母啊丈母,您是要故意惩罚我吗?
由于焦氏身份特殊,故而秦峻不愿出言指责,只是轻轻提醒了一句。
未想这妇人竟然还未认清形势,反而变本加厉地扭动起来。
“阿姑莫要乱动!吾乃秦为崇!杜婵之夫!”
强压住小腹处逐渐燃起的一团烈火,秦峻咬牙切齿地喊道。
几乎便是那一瞬间,秦峻感觉,自己身前这妇人仿佛是被人暂停了时间一般,当即便静止不动了,甚至感觉不到了她的心跳,仿佛一具失掉魂灵的泥塑般。
“我,我在干什么?这是婵儿的夫婿?!”
妇人羞涩欲死,接下来的路途中一下也不敢动,还拼命向前,不欲与身后男子接触。
又过了片刻,秦峻一行人正式到了袁弘等人在密林中的小小营地。
由于下邳城实行宵禁,故而夜晚禁止通行,秦峻等人要等到明日辰时方得各自伪装,分批进城。
故而此时,他们只能来这营地中歇脚。
呼唤聂壹将自己腰上的绳索解开,秦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自己先跳下马,又从马上小心翼翼地将焦氏接下。
这是焦氏第二次直面自己的这位女婿,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方才马上的一幕,自己回想起来,羞也羞死了。
只见这孩子一身黑衣已被雨水浸透,发髻已然被狂风吹散了,散乱的发丝被雨水黏在额头上,配上那蹙起的浓眉,令人好生怜惜。
他竟然将自己的蓑衣与斗笠让给了自己么?
秦峻蹙起眉头,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看到,面前的丈母面目通红,眉眼迷离,似乎像是发烧了一般。
“阿姑,君身子可还康健?是否有何不适之处?”
顾不上吩咐身边的骑士们,秦峻着急开口问道。
自己此行最大的目的之一,便是将丈母救出,若是此时出了意外,那真是要令人为之气结。
好在焦氏也只是自怨自艾了几息,马上便意识到,此处乃是非之地,容不得自己哀怨。
她抬起头对着秦峻道:
“贤,贤婿,妾不曾有事的,一切安好。”
秦峻不死心,他必须确保焦氏的健康才行。
多次询问后,又是用自己的手背去测量焦氏的前额温度,这下,秦峻方才放下心来。
袁弘此时已将众人的马匹收集好,给秦峻递上了一套备用蓑衣,正正在听候发落。
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秦峻将随行诸人拉到一处由几顶帐篷拼凑出的大帐下,向他们安排了接下来的任务。
他们从杜氏坞堡中带回了三十多匹好马,约摸能值数百金,此等大财,是绝迹不能就地宰杀的。
并且这些马匹都是一等一的战马,许是杜稷留着,为了与往来客商做交易之故,故而个个都被养的膘肥体壮,十分雄健。
有了这一批马儿,日后自己的大计说不得就多了一层保障!
幸好这狂风暴雨的天气为他们掩盖了马蹄的痕迹,不然秦峻只能含恨将这些会暴露的生灵给宰杀了。
此时,他吩咐张韭,令他带着二十个士卒,就此扎下营来,借助这密林来豢养这些马匹。
而袁弘等一批老弟兄,明日则与他乔装入城,编入营中,顶替张韭的位置,暂在连仲麾下做个都伯。
袁弘倒是对秦峻的做法无甚异议,既然秦峻给了自己机会杀死了那杜稷,那自己便把这条命舍给他。故而对秦峻的一切命令,袁弘都显得颇为服从。
秦峻见此情形,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便是袁弘不服命令,出现抵抗情绪。
众人就这般分配了任务,袁弘又与张韭交接了这营中的物什,并给他指明了这林中有哪些危险之处,有哪些耕地云云。
就这般褂到了天亮,秦峻一行人一夜未眠。
秦峻感觉自己身上有些亢奋,完全没有熬夜后惯常会出现的头昏脑涨,此刻自我感觉颇为良好。
云收雨霁,彩彻区明,将不会骑马的丈夫扶上马,秦峻对身后的骑士们喝道:
“回下邳!”
秦峻等人分散成不同批次,骑马低调地进了下邳城,一点也未引起守城士卒的在意。
眼见自己哪些袁弘的部曲都随着聂壹等人悄悄回营后,秦峻也骑着马回到了秦宅后门。
扣了扣门墙,一脸紧张的福伯战战兢兢地打开了小门,见是秦峻,几乎便要落下泪来。
“可算是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
一边应付着福伯的唠叨,秦峻一边领着焦氏,穿过回廊,来到了杜婵所居的后院正房处,敲响了房门。
不想竟是无人回应。
秦峻正自疑惑间,忽的听见身后传来动静,便转头回去看。
杜婵还穿着昨日的衣裳,双眼通红,面上很是疲惫。
只是她却是脚下生风,走得飞快,恨不得马上飞到秦峻面前。
终于,杜婵缓缓行至二人面前,先是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秦峻,眼见无事后,这才将目光移向夫君身旁那妇人。
“阿母!可是卿么?”
真好啊,世上最为令人感动的事,也不过就是亲人相聚了罢。
秦峻这般想着,忽的感觉,自己脚下似是踩上了棉花一般,有些站立不稳。
“轰”地一声,面色苍白的秦峻推金山,倒玉柱般向身前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