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豕尾
秦峻很不想承认,但他此刻并不觉得自己能在十五日后的比武中挑出多少好苗子。
眼前的校场上是一片片累到躺倒的新卒,每个人都呼哧带喘,累的像是一条淋了雨的老狗。
除非今后每日一训,否则这些流民绝不可能在迫在眉睫的曹吕大战中有何作为。
在刚刚获得吕布的命令组建自己的部队后,秦峻曾兴致勃勃地住进军营,恨不得每日都给自己的兵上最大强度,将他们以最快速度练成陷阵营那般的精锐之军。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尽管在他的激励下,自己的部曲在训练时都十分下力,但效果却依旧很差。
还是高顺来巡视后,才让他知晓了原因。
高顺对他颇为新奇的训练方式感到极为好奇,在仔细观摩了一上午后,高顺还向秦峻数度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与自己心中所想加以印证,并对秦峻的训练方式加以好评。
秦峻也认为自己的训练方式结合了两个时代的优点,但是对于练不出效果颇感奇怪,还是高顺帮他破除了疑惑。
“尔部几日一操?”
在秦峻表示自己每天都进行这种强度的操练后,高顺对他的大胆表示了惊讶。
要知道,此时天下最为精锐的职业部队陷阵营,也不过五日一操,其余时间是半天普通训练,半天休息,秦峻竟然敢让他的部队每天都进行如此强度的体力运动。
原来此时,操和练与秦峻脑海中想象的不是一个意思,操指的是会操演武,类似于训练考核,每支队伍都要在校场上集合,一同操演,训练强度颇大。
像秦峻那种结合了古代现代不同特点的训练,在古人眼中便是毫无疑义的操。
而练则不同,训练量普遍较低,多是锤炼武技,小团队配合之类。
一般来说平日里不在校场会操时,士卒有半日低烈度训练,还有半日则是缝缝补补,修葺营墙诸般杂务。
汉末诸侯的部队,普遍来说都是十五日一操,即使是吕布军,大部分将领也都是如此,只有陷阵营特殊些,在魏续麾下已然能自发保证五日一操。
更何况此时军中饮食没有油水,即使是秦峻如同陷阵营一般的伙食,也只是供应的餐食量大些,还是逃不出锅盔、麦饭、菜团子的范畴。
秦峻那般整日苦练,不把这群士卒练废才怪。
这令秦峻颇为汗颜,随后便修改了自己的训练计划,也改成了与陷阵营相同的五日一操。
又倒贴些自己的钱财,每半月给营中伙食加上一口大豕作激励,过了三个月,他这营士卒方才被训练得有声有色起来。
可是此时曹军威胁就在眼前,没有那么多时间供他五日一操了。
秦峻想了想,发现自己只能继续用自己的钱财补贴庖厨,来保证士卒的营养摄入了,今日营中哺食便有他买来的一口豕。
虽然对于五百人的规模而言只是杯水车薪,可是至少也能让士卒们的汤水中见到些油星。
于是,秦峻便在训练左右时宣布成绩最好的两队新卒哺食时可以像老卒一般领取一块豕肉,剩下的诸人则是没有这个待遇,成绩最差的那队,还要接下修葺厕所的任务,继续扩大茅坑。
没人出言反对,这群饿昏头的流民甚至没想过竟然是一日三餐,在听到有肉可以吃,每个人都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
许多人从生下来就一辈子没见过肉,只是远远地闻到过肉香,或是在旁人的话语描述中畅想过那美妙的滋味。
每个人都以自己最为饱满的精神去执行秦峻的口令,一直到了午时。
秦峻果然不叫大家失望,不仅挑出两队八十人给他们一一盛了一小块豕肉,其余新卒至少也有一碗肉汤,间或有人幸运地在碗中挑出一小块猪内脏,便食得极为美味,令身边的士卒极为羡慕。
作为获胜那一组成员的光通也得到了属于自己自己的餐食,分别是一碗肉汤,一张胡饼,还有两个野菜团子。
肉汤里有一块豕尾巴,是最末尾的那一段,因此庖厨可能认为肉少了点,便多切了一段,有他的小指那么长。
肉汤极为鲜美,只是用鼻子嗅着碗中冒出的热气,光通便感觉到了自己不自觉地吞咽涎水之声。
上次能吃上肉还是三年前自己在广陵时,阿父来探望阿母,给自己带了一条卤的豕尾,大概有一寸来长,他还记得自己正在啃了两天,才将那已经被榨出最后一丝油水的骨头扔掉。
看着身旁狼吞虎咽,几欲要将自己舌头给吞咽下去的同僚,光通决定把那根豕尾留着,今晚带回去让阿母补补身子。
他先是撕开了还在冒着热气的胡饼,将其浸在肉汤里,又拿起一枚菜丸来吃。
这菜丸有他一半拳头大,是野菜与一丁点面粉和在一起上锅蒸出来的,吃起来没甚滋味,苦而且咸,跟自己今天早上与将军吃的朝食一样。
想起秦峻,他又抬头朝着帐中看了一眼,只见秦峻也是如自己这般,一碗肉汤,两枚菜丸,唯一不同的,便是他手中有两张胡饼。
眼见如此,光通却是感动的眼圈通红,他又想起自己老师曾教授的爱兵如子典故来,手中的菜团也更显香甜。
就这样快速地消灭了两枚菜丸,光通才将那早已被肉汤浸润的胡饼捞出,一口下去,麦香与肉香交织,令这终日徘徊在食不果腹中的少年流下泪来。
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手中的胡饼,不时用一口肉汤将其顺下去。
这时,以秦峻为首的几名将校早已吃干净了面前的食物,看着连仲似有未尽之意,秦峻哈哈一笑,拿着碗就陪着连仲去那伙夫处,又打来一碗肉汤。
在回去的路上,秦峻无意间发现了正准备将那根猪尾巴用仅剩的一点胡饼包住,将要塞到怀中的光通。
他微微一想,就明白了这个事母至孝的少年是何想法。
叹了口气,他走过去拍了拍光通的肩膀,让他将这节豕尾给吃掉,其母的调养费用皆由自己来出,让他不必忧心。
把这少年感动得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发誓要为主公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