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宴
天光已然大亮了,麋氏昨夜被三个小孩子的玩闹累的有些心力交瘁,故而睡得晚了些,不想今日晨起也迟了。
看着身边空着的卧榻,她知道甘氏已将几个娃娃带到厢房中吃朝食了。
她便慢慢吞吞地爬起来,勉强挽了个髻,找了身衣服穿上。未曾涂脂抹粉,便踱步前去就食。
不想她到了厢房时,才正好碰见前来上菜的秦峻二人。
看着麋氏奇怪的目光,这一对野鸳鸯只好说些诸如灶台坏了,木柴湿润难以点燃之类听不懂的话,才勉强应付过去。
吃完朝食,秦峻眼见着辰时已过了大半,看了一眼张婴,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痛下决心,按照自己昨日的规划,前往营中练兵。
秦峻这个主将因着前几日与管承喝酒,推进大计,已有三日未曾归营了。
往日在下邳时,他几乎是夜夜宿在营中,与将士们同席共枕,故而不免担心自己的部下们有了懈怠之情。
骑马路过了陷阵营门前,来到一个与之相距不足百步的小营。
眼见着除了两名守营小卒,其他士卒都在跟着陷阵营将士在大营中一同操练,秦峻方才放下心来。
这便是他要练出的强军,也是未来纵横天下的根基所在。
因为前几天的训练他未曾参与,此时的训练他便不想错过,当即便换上盔甲,加入到训练中去了。
秦峻一直在营中跟将士们呆了将近一天,训练时极为认真。
他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还在靶场上为陷阵营诸军展示了自己的射艺,百步外拉三石弓,十箭十中,箭无虚发,赢得这帮天下强军的满场喝彩。
此后,又在军营中与部下们一同吃了一顿午饭,下午跟诸军士继续了他独有的交心活动,了解了这几天来士卒们的心理活动。
他虽然不知刘备是如何得军心的,但是自觉自己的这一套手段也是颇有成效,军心可用。
待到了申末酉初,天色便逐渐暗淡下来。
这时,有数骑晃晃悠悠地从县寺赶往城外军营处,命令各军将前往县寺赴宴。
令人惊奇的是,前往陷阵营传命的,却是功曹陈群。
说来也是奇怪,传令这种事,明明是手下书吏的活计,而陈群却是每次都抢着来陷阵营,只要有陷阵营的军令,那便必有陈长文的身影。
因此陷阵诸将也与陈群相善,都很敬重这位充满了文气的优雅士人。
陈群来传令时,不想见到了正与陷阵营一同训练的秦峻,在传完高顺军令后,便施施然走到他跟前,拱手一礼,感谢他这几日间派下仆送来的吃食。
秦峻还礼,未等他说些什么,陈群便小声道:
“军侯可与管承有旧?”
秦峻先是听到军侯二字,心下一喜,旋即又按下心头之喜,疑惑道:
“未有,不知陈功曹何以提起此事?”
陈群抬眼打量了他一眼道:
“此人姓暴,非是良友,秦军侯还是莫要与之来往了,这也是高将军的意思。”
原来是高顺对自己的提点。
应是高顺见自己数日间为管承献上美酒,对自己与这贼人相近颇为不满,想着将自己从歧路上引出,故而派遣陈群这与自己有旧之人前来相告。
秦峻躬身一礼道:
“谢陈功曹提点,还请功曹回高将军,秦峻定然洁身自好,往后便断了与此人往来。”
陈群点了点头,吩咐诸将都去卸了甲,莫带兵器,随自己前去赴宴。
到了县寺,只见那院中整整齐齐排着几排中下级军官,正在窃窃私语着。
每个人面上都泛着喜色,个个都在讨论自己将会受到的赏赐。
秦峻听得有人恭维管承,说他奋勇不可挡,数阵上摧锋破阵皆有功劳,此番当获重赏。管承便哈哈大笑,这时,他眼见看到秦峻,便笑着上前,强拉着他与自己站在一起。
他笑着问秦峻,对自己的封赏有什么期望没有。
秦峻默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封赏,却是不敢在此间说出,故而含混搪塞了过去。
这是,有仆从过来通知诸将前往大堂,高将军已然摆开宴席,静待诸将。
秦峻作为地位较高的屯长,也是跟着陷阵营诸将一起坐在诸军侯的下首,在武将席中排在末位,他也不恼,反而欢喜自己能不引人注目。
高顺立在正中,吩咐功曹将主公的升赏念与诸将,那陈群便拿出一卷绢帛来,一一顺着念下去。
秦峻听得陷阵营诸屯长各有升赏,有四人被吕布拔擢至亲领的骑军中;又听得几个军侯各赏钱财绢帛若干,有几人身上被安了个县尉,县长的头衔。
轮到自己,只听得陈群高声唱道,擢秦峻为军侯,自领五百军,二日后回下邳听命,更兼钱帛若干。
虽然自己已经提前知道了这升赏,可胸中还是激动万分,自己终于有能力扩编这一小小部队了,何况吕布的命令中让自己自领五百军,怕不是往后直属吕布,更是一股独立的小势力了。
只是三日后就要返回下邳......
秦峻不着痕迹地瞥了管承一眼,心下定计,这二日需得尽快除掉此人了。
秦峻出班拜谢升赏,在高顺欣赏的目光中当场领了军侯符牌,才重又跪坐席上。
随即便听得了吕布对管承的处置:赏钱五百。
在场诸将无不侧目相视,皆颇感意外,这数阵皆有斩获的悍将,主公怎的只给五百枚五铢?莫不是有甚隐情?
管承更是在听得此言后,当即便要推开食案,上前与陈群理论。
虽是在高顺严厉的目光中被他身侧两名军侯给死命抱住拦了下来,却还是高声叫骂赏罚不公,那言语中的粗鄙之语,听得堂上一群武夫都为之汗颜。
眼见得高顺面目越来越黑,陈群只得出言劝阻,称这是主公亲自做的决定,他虽与刘备互相侵攻,却还记得曾经的兄弟之意,不愿伤其家眷,只想擒住,不曾想要害其性命。
不想这管承竟然将那车中二女活活虐死,几个小儿也不知所踪,吕布大怒,当即便要拿下这管承。
还是陈宫魏续等人劝了许久,言此人颇为勇悍,实为军中悍将,不宜斩之。
吕布这才平息怒火,却还是将其功劳全部抹除,不与封赏。
这五百钱,还是高顺私下贴给他的。
管承听得此言,更觉怒火攻心,目眦欲裂,眼中红透一片,似要滴出血来。
他此时在心中大骂这高顺,那二女只是区区奴婢,死便死了,不知是哪个畜生说了自己的谗言。
明明是汝这狗奴昧下了刘备家眷,却偏要拿乃公出来顶缸,还假惺惺地赏乃公五百钱,当我是什么?
好在他还有些理智,此时一心系在那封寄给魏续的信上,好歹将这又苦又怒的果实打落牙吞进肚里。
心中却是将这二人诅咒了万遍,待魏将军对主公进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般劝着自己,慢慢缩回了自己席上,只是不去谢恩,倒是一杯一杯喝着闷酒。
高顺不去理会他,示意陈群继续。
很快,这张绸布被陈群念完,诸将皆有封赏,人心大快,都纷纷喜气洋洋地互相道贺,排队向陈群敬酒,只留下管承一人独自喝着闷酒。
高顺因不饮酒,沉默着吃完自己的饭食,便好心架着被诸将灌得半醉的陈群回转后堂去了,却也吩咐诸将不必在意,继续用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