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表演
秦峻座下的温顺母马舒缓地迈着步子,行了大约一刻钟,便感觉自己颈上的缰绳传来一阵拉力,耳侧也传来主人的命令,便自觉地停在面前小院外的一颗小树旁。
终于到了,秦峻长舒了口气。虽然光明正大地在路上造势也是自己计划的一环,但路上遇到太多相贺的同僚,也是一件颇为尴尬之事,毕竟只有自己知道,此行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奉他命令等在此处的聂远早早便望见了他,已然将小院的院门开启,此时正站在门前向秦峻揖拜。
秦峻将自己的马拴在小树上,大步走进院中,观察着这个小小庭院这是一个很小巧的院落,西北角有颗枣树,一些枝条探出院墙。
东南角被人开辟出了一块菜畦,此时其中应是刚刚种下了什么种子。
庭院的地面较为整洁,小小的屋舍也颇有严整之意,显然,这屋舍的女主人是一位勤劳爱洁的女子。如此一个生活气息颇重的庭院,此刻却是空无一人。
秦峻一边观察,一边询问聂壹道:“此处分属何人?这家中女子待如何安置?”
聂壹似是信心满满,便笑着道:“
校尉,这宅院原为刘备麾下一伍长所有,随其居住的便是其妻与其妹,这夫妇二人育有一女,极是符合校尉所需。那伍长原为下邳本地人,前些日没于阵中。这姑嫂二人惶惶不可终日,仆已与二人谈妥,出钱五千,送其回乡下家中隐姓埋名,必不会妨碍了将军的谋划。”
秦峻心下满意,自己身边最为看重的便是聂壹,连仲二将。其中连仲忠勇,上阵厮杀时势如疯虎,乃冲锋陷阵一员良将。
这聂壹则是脑筋较为活泛,不仅战阵上能够及时领会自己的意图,变阵布阵,还能自己根据形势做出一些调整,是一名帅才。
更为难得的是,其在情报方面也能为自己分忧,想的周全。此番若是少了他,那自己的计划几乎无法进行了。
秦峻便招呼车夫,将马车驶到门口,用马车宽大的车厢将门户堵的严严实实,才令麋甘二女带着小儿下车。
此番演戏,除了刘念须臾离不得养母,被两女带了过来,刘备两个女儿皆被留给了张婴照顾,就是希望与姑嫂情况对上,不使人起疑。
二女下车后,秦峻便将其快步引入房中,为她们解释,因家有二女的人家不好寻找,只寻得这一家,二女原是姑嫂关系,她二人便需要扮作嫂子与小姑子,一同被他纳入房中。
二女听得此言,面上皆有红晕泛起。这秦为崇真不是好东西,竟然是存着这般腌臜下作的主意,竟是要将其姑嫂全收。
此时麋氏身着玄色直琚深衣,布料乃是秦峻特地吩咐的,不能太细。为了符合此时喜庆的场面,还特地挑选了绣有红色花纹的这件。
深衣颇为修身,束腰提臀,越发将麋氏这花信少妇的妖冶身段展现地淋漓尽致。
甘氏则是身着此时在中下层妇女间颇为流行的上衣下裳形制,上着赭黄对襟,下着齐腰葱绿襦裙。
因其对比度较高,显得明媚动人,倒是展现出她这双十妇人青春的一面来。
二女互相打量了一番身段,心下都有了定计。甘氏此时童心大起,对着麋氏俏皮一笑,敛祍拜道:“拜见嫂嫂。”
此时秦峻还在房中,怀里抱着正在熟睡的刘念,其穿的也是玄色深衣,倒是与身侧的麋氏交相辉映。
二人本就年岁相近,更兼郎才女貌,气氛本就有些怪异。甘氏这一下叫破,再向三人看去时,却是感觉这三人出奇的和谐,仿佛就应该是夫妻二人正在照顾幼子般。
麋氏打眼瞧了一番正在专心摆弄刘念的秦峻,诸般念头便如雨后疯长的野草般怎么也压制不住。面上突地腾起一股红云,嗔怒地盯了一眼甘氏,却是并未反驳,而是还礼道:
“见过妹妹。”
此时的二女像是真正进入了状态般,明明麋氏年岁还小些,那丰硕的身段与面上的酡红却完美演绎出了长嫂的风貌来。而甘氏则颇有回到青葱岁月之感,甚至还央求着麋氏给自己编一个双丫髻来。
眼见着二女已做好心理建设,秦峻便提议二女以纱蒙面,随他最后演一番被他请上马车的戏。既是让周围好奇的邻居做个见证,也是在此做实了二人身份,将这番手尾全部抹掉。
秦峻引着面罩白纱,低眉垂目的二女走出院门,待要在众人围观中乘上那此刻停在道旁的马车时,忽的听见一阵急急的马蹄声传来。
秦峻先将麋氏送入马车,接着回头望去,就发现一个粗野壮汉自马上跳下,身上沉重的甲胄让他原本厚实的身躯更加雄壮。
这人面目狰狞,一道刀疤切断了嘴唇,露出几颗扭曲带豁的黄牙来。
秦峻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只当作又是一位前来相贺的同僚,便打算拱手示意了事。未曾想这丑汉急急走到秦峻身旁,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扣在秦峻肩上,发出狂放的笑声来:
“往日闻听秦君乃君子,何故入城不过一日,便掠人妻女?闻听君新婚不过经年,家有美妻,莫非此二女有甚神异,方得秦君青睐?”
说着,便拿他那一双虎豹似的突出双目,肆无忌惮地扫视此时仍在车外的甘氏。
秦峻闻言略带诧异,此时他也想起了此人身份,乃是在高顺将军军议中挑衅陷阵营的军侯管承。自己与他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此獠却无故恶语相向,更兼话中充满了暗示意味,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面上笑纹渐去,秦峻不动声色地将其黑手从肩摆脱,并用自己的身体将管承扫视甘氏的淫邪视线隔开,淡淡道:
“仆纳妾之事,原只存乎情理,发乎情而已,不牢管军侯费心。”
管承自说完话后,便紧紧地盯着秦峻,试图从他面上识别出惊诧,恐惧之色。可惜秦峻养气功夫良好,面容收放自如,未能如他所愿。
眼见得未能看出端倪,管承又想伸手剥下眼前女子的面纱,想分辨个究竟。
他虽是苦汉出身,这些年却也经手过不少贵妇,深知平民百姓与高门贵女之间的差距。
何况在逼问那两个婢女时,他也询问了甘麋二夫人的容貌特点,他相信,自己若是掀开面纱,定然能够辨明身份。
他一边迈步一边道:
“不过是一二贱妇,秦君何故如此吝啬,不欲使其与我相见啊?我尝闻通家之好,君子间互赠美妾。我虽然不是君子,却也想与秦君结下通家之好啊。”
说着,猛然出手,就想摘下甘氏面巾。
甘氏被眼前黑手吓得怔在原地,却见得那只黑手悬在自己面前寸许而不得进。
原来是秦峻见他移步,心下早有防备,见他出手,自己便兔起鹘落般稳稳抓住这管承的大手。
管承见自己的意图又被阻挠,也不由得气恼起来。刚想拿出自己身份向秦峻施压,却听得眼前车帘被掀开,露出一位抱着小儿的女子来。
那女子轻声唤着秦峻:“郎君,不是要回家吗,怎么不让妹妹上车?”
管承一眼望去,只见车中除母子外,空无一人,不由惊疑起来。
说起来,自己匆忙赶到,眼见着秦峻便要启程,才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未曾细看。自己得到的情报中,刘备可是还有两个女儿,若是秦峻将其安置在此处,这番定然也会带其上车,为何这车中只有两人?
这秦峻也算是主公与高将军眼前红人,眼见着就要前途无量,自己此时得罪他,往后不知会引来何等报复。
甘氏也反应过来,忙对着秦峻行礼道:“郎君,我便上车了。”说罢,在麋氏的牵引下登入车中,将门帘放下。
管承还是不甘心,决定再诈这秦峻一诈。便又摆出笑脸道:
“我听闻秦君缴获了刘备军辎重,其间有两辆仆婢所乘马车,不知其间可有婢女?”
秦峻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他敏锐地意识到,这管承话中满含恶意,分明是想试探自己。他将管承的话语动作联系起来,顿时明白,这管承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但又没有明确证据,否则不可能如此大胆地前来试探。
便小心回道:“管军侯莫要说笑,仆所有缴获均为高将军亲手核验,皆为财货,不曾有差,莫非军侯怀疑高将军检查出错了?”
管承自然不敢当众说出怀疑高顺权威的话,要知道高顺在军中可是素来以重威闻名。
他不敢对高顺出言不逊,心头却是更增对秦峻的恨意,恶狠狠地看了秦峻一眼,小声道:
“秦君金屋藏娇,当心招致灾祸!若是要消弭灾祸,今夜子时便来营中寻我。”
说罢,回身上马,风驰电掣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