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闭锁隐视症
欧米伽狐疑地盯着他：“干预活着的生命体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更何况莫乔还是个身高1米8的成年男人。
“很困难，不等于做不到，不是吗？”
末了，莫乔接着补充一句：“而且你不是还注射了那什么，什么缓蚀剂吗？堂堂收容小队的队长不会连这种事都做不到吧？不会吧不会吧？”
很明显，他的阴阳怪气让欧米伽有些沉不住气。
小队长黑着脸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我也没有办法保证，你能完全变成安杰尔。”
说不定只有外形相似而已，这句话欧米伽没有说。
他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尤其是在听了他一连串“不会吧不会吧”之后，欧米伽几乎咬碎了牙，才忍住了揍莫乔一顿的冲动。
“一瞬间就够了。”莫乔说。
他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欧米伽，心中有种报复后的暗爽。
他当然知道干预生命体风险非常高，这一点德尔塔在浮空车上已经告诉过他。
但是，淦他娘的，他在这里为了欧米伽的事业添砖加瓦、做牛做马，差点把命搭进去，队长本人冒点同等程度的风险，合情合理吧。
“在此期间，你会感到很痛苦。”欧米伽提醒道。
如果说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对“疯狂”免疫之外，莫乔还对什么感到麻木的话，那就是“痛苦”了。
“你尽管做就是了。”他向欧米伽点头致意。
“如果你想要成功率更高一点，我需要剥下你们的皮。”
听到这话，莫乔愣住了，咽口水的动作停在半路，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噎死。
“你说什么？”
照着安杰尔的模样，欧米伽有可能只是通过干预的力量，将莫乔的长相、身材和穿着复刻成安杰尔而已。
如果剥开皮肤，露出底下的血肉与血管的走势形状，欧米伽能够更一步地在莫乔身上复刻安杰尔。
虽然莫乔没花多少时间就想明白了这一点，但他有充分的理由合理怀疑欧米伽是在搞打击报复。
他感到自己的眼角一抽一抽的。
“要不要再把我们的脑子打开，看看里面的脑花长什么样？”他皮笑肉不笑地讥讽。
“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欧米伽面不改色地说，甚至有欣然应允之意。
“可以你大爷！”莫乔忍不住了，“再说你要复制的是安杰尔，管我什么事啊，为什么要剥我的皮、开我的头啊？”
他似乎是问中了要害，欧米伽的喉结上下滑动，最后移开目光，强行解释道：
“懂得都懂，你不是干预者，所以你不懂。”
懂你二大爷。
莫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确定了，欧米伽就是在趁机搞打击报复。
他不再打理欧米伽，而是默默地在安杰尔的身旁蹲下，督促说：“你不是想快点解决这事儿吗？抓紧时间。”
欧米伽连退几步，一直退到他能够将莫乔与安杰尔完全囊括进视野之中。
干预活物需要巨大的精神力，即使他的精神能够支撑得住，但他无法保证肉体同样如此。
“谬。”他轻唤一声机械姬。
谬走到欧米伽的身后，像是一件铠甲一般包裹住他，手臂贴上欧米伽的手臂，肋骨张开，将年轻男人的身体包进去，为他提供支撑。
机械姬为他注射了一剂缓蚀剂。
“不够，再来一剂，不，还要更多。”
“你的身体会支持不住的。”谬提醒道。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欧米伽没有理会她的劝阻，感受着缓蚀剂被打入身体，他擦去流下的鼻血。
“24602，待会儿无论你感觉到怎样的痛苦，都不要反抗。如果你对干预有任何抵抗的意图，都会加大我的难度。”
“我叫莫乔，不是什么24602。”
虽然口头上答应，但莫乔心里巴不得给欧米伽上上强度，谁让这小子自视甚高，天天用余光暼人，像眼睛有病似的。
视线在安杰尔和莫乔之间来回交替，欧米伽身体烫得厉害，如果包裹住他的谬不是金属机械姬，普通人类怕是无法忍受此刻他的体温。
只凭眼睛，莫乔最多只能够从外形上变成安杰尔。
他知道莫乔想做的肯定不是这个，他必须让安杰尔的认知与神经也复刻在莫乔的身上。
如果要做到这个，他就不能用眼睛去看。
欧米伽的呼吸不再平稳，呼吸频率变得有些紊乱。
他不喜欢在莫乔面前闭上眼睛，托残缺症以及巨兽遗骨所赐，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其他的感官同样会被关闭。
谬的存在让他稍微感到安心一点。
“准备好了？”
莫乔无言地点头，吞咽着唾沫。
“很好。”
欧米伽闭上眼睛，光线被阻断进入眼球的那一刻，他打开了另一种知觉。
不同的人对这一知觉有不同的称呼，神棍说是“灵视”，神秘学家说是“第六感”，但欧米伽认为都不对。
如果非要形容，他会选择科学家口中的形容。
三维宇宙及其所有物质向二维宇宙的坍缩，化为只存在长度和面积而被剥夺了提及概念的绝对二向箔。
他不喜欢闭眼所看到的世界，不是因为看到的太少，而是因为看到的太多。
世界不是简单地被压扁，而是在失去高度轴后逐渐融化成一张世界的平面设计图。
医生将这种症状取名为“闭锁隐视症”。
最初的症状并没有这么严重，但要突破第六末那识，这是欧米伽欣然付出的代价。
人类也好，脚下的地面也罢，内脏、血管、肌肉纤维，甚至是细胞，以一种没有任何重叠存在的平面状态所展开。
那是一副让他头晕目眩的画面，知觉展开后不足几秒，他便感到恶心想吐，如果一直盯着看，欧米伽没有自信还能够平安地睁开眼睛。
在眨眼的缝隙间，那副光怪陆离的画面一闪而过，幸而有弗兰肯·雪莱所赠予的研发药物，他才能够在短暂的眨眼期间保持理智的清醒。
夜晚，他需要安眠药物麻痹神经才能入睡，否则，在意识进入梦乡之前，他将一直饱受无穷止尽展开的二维画面的折磨。
这一次，为了回收奇美拉原型机，他得破点例了。
闭上眼睛的第一秒，在药物的抑制作用下，让他头晕目眩的画面没有第一时间出现。
第三秒，黑暗的知觉世界光芒迥然亮起，伴随着如极光般变化着的强光，周遭的世界以被二维化的平面残骸的形式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看见安杰尔的身体被压缩展开，清楚地看见他的大脑的切片，看见毛细血管清晰地分列。
第四秒，欧米伽感到头痛欲裂，那副让他难以理解的画面如震雷般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他的理智。
第五秒，谬所支撑着的欧米伽的身体开始不断地抽搐，谬加紧了力度，支撑着让他不要倒下。
像是被关在滚筒洗衣机里天旋地转，欧米伽硬撑着快要裂开的脑袋，强迫自己盯着那二维画面不要移开视线。
莫乔没有感觉到想象之中的疼痛，倒是先看到欧米伽肌肉抽搐、鼻血流个不停。
“喂，他没事吧——呃，啊啊——！”
莫乔的话戛然而止，变成了痛苦的哀嚎。
在记住了安杰尔的“平面设计图”之后，欧米伽将目光看向了莫乔。
干预开始了。
欧米伽在基本的人体构成层面对莫乔进行重组。
他说不清此刻是经历身体在最基本的层面被打碎然后重新组合的莫乔更加痛苦，还是不得不直视那难以名状的画面的他更痛苦。
“谬！”
欧米伽顾不上鼻血顺着脸颊流进他的嘴中，他大喊谬不是为了让她替自己清理鲜血，而是让她在注射一剂缓蚀剂。
干预的同时，他也在经历这股介入现实的强大力量的反噬。
随着药物进入他的身体，欧米伽感到好受了些，但还不够。
将莫乔变成安杰尔，还差最后一点，支离破碎的外表的组合。
“嘶——”
莫乔几乎疼得说不出话来，他想过会很疼，但不知道竟然是这么疼。
他感觉得到，干预是从身体内部开始的，欧米伽扭曲了他的内脏，谁TM能想到安杰尔这家伙的内脏竟然是和正常人镜像着长的。
这是什么鬼东西？不需要。
海葵触手被欧米伽皱着眉头剔除在外。
莫乔痛着咧开嘴角，苦中作乐地想，这下给他省事了，不然事后还要再做个开膛手术。
内脏过后是血肉组织，没有皮肤的保护，裸露在空气中的肉火辣辣地疼。
还有安杰尔的残缺与巨兽遗骨。
莫乔说不出话来，牙齿上下打架。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脑子里多了许多从未见过的记忆。
他正在变成安杰尔。
饱受痛苦的折磨，莫乔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提醒欧米伽，不要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变成安杰尔，要给自己保留一点神智与意识。
他们要两个一模一样的安杰尔有何用？
这小子应该......不会那么蠢吧。
此时此刻，莫乔完全将宝押在弗兰肯·雪莱看人的眼光之上。
他绝望地想，总不能选了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来当收容小队的总队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