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飞升
姐妹之间一尺的距离，却成了几十年挖掘的，无法跨越的深沟。
一个梦幻的世界在这咫尺之间显形。然后，光照亮了整个光界北方。
大雾如海潮，向北倒卷数万里，无数亡灵哀嚎。
...
在龙王朝未立之前，甚至更早，早在光界未立之前，半大的希瑟跟随着姐姐和妈妈在山里流浪。
小小的少女头上已经有角状突起，这是龙化的特征，九州的道人宣称龙化是一种极端邪恶的疫病，会对修者的修为产生不可逆的摧毁，因此每一头龙化生物都会被九州的执行队追杀致死，希瑟曾远远见过龙化人的尸体被诡异的融为一滩淤泥。
她不明白，为什么龙化人这么弱，怎么会危害到强大的道人，她也不明白，自己这些龙化者又有什么错。
她太小了。但小小的少女忘性很大，她的妈妈和姐姐很爱她，这就是少女的全部了。
后来，九州宣称龙化的深层结构其实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毒。她不知道传染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从那晚姐姐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就变得很沉默。
她们居住的小小地穴，也尝尝不见姐姐和妈妈的踪影。
后来，后来...
她被姐姐带着吃了许多丰盛的饭，见识过很多和她一样有尾有角的，姐姐说，这是她们的‘同胞’。
姐姐混在同胞之中，他们欢呼，叫喊，兴奋地互相甩尾巴，撞头，身上开始流出红色的果汁。
可少女看不明白，她只觉得他们好像很欢乐。
后来，后来
打架，战斗，死亡，战争，冲锋，牺牲，困境，绝望，背叛。
她还记得，当一个猪头顶着满头鲜血告诉他们发现了一个古怪的空间时，内心的那种庆幸安宁。
没有什么比整个种族险死还生更令人感到愉悦。
后来，后来，后来啊，她和姐姐，和妈妈终于过上了一段和平的生活，那也是她的梦。
姐姐是整个银龙族的元老与骨干，她是万里挑一的银龙小姐，天赋拔群。
可希瑟还是怀念当初在山里地穴生活的日子，她学着姐姐，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隐藏起自己的才能和足以令旁人灼伤的沸腾血气，混迹在一个又一个冒险中。
直到，母亲去世那夜。
对于妈妈的死，她并不太悲伤，活过了艰难的追杀，活过了幸福安宁的时光，在一个空气清新的早晨，也可以说是傍晚，独自睡去，这就是希瑟认为的，最好的离世。
直到，姐姐在漆黑的夜空下望向她，她看到了对方那双璀璨到极致，宛如九州明月的，纯银色的锋锐龙瞳。
还有两行刺眼的血，在姐姐的脸颊划过。
“我看到了银龙的使命。”
希瑟记得，那是自己熟悉的姐姐说的最后一句话。对方那双银色龙瞳，眼角滑下的血色泪痕，深深刻进了她的脑海。
后来，后来八王战争席卷光界，她在暗中刺杀一头头曾经身为战友，亦或者身为仇敌的龙，她的视线不知何时粘上了血。
她的视野越来越模糊，但心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明亮。
直到，直到龙王登基，创造太阳点亮光界的那天，那个清晨，她自别九州以来，第一次看到了光明，也是最后一次。
她失明了，两行血泪划过她的下颌，滴落在大腿。
“我看见了，银龙的使命。”
后来，后来龙王希茨的妹妹消失了，甚至在过去的任何时候，在未来的影子也找不到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北境的平凡冒险家。
一个离家出走的银龙少女，希瑟。
“时光让我们得见命运，命运将我们引导向时间。呵呵，下次重逢，会不会给你带来一丝惊喜呢，我的姐姐~”
大雾弥漫的森林，少女对着南方低声呢喃。
“喂，布莱克，再摸鱼扣你绩效了！”
“啊？还扣？我的绩效都扣到几百年后了，希瑟你能做个龙吗？该死的银龙！”
...
当希茨拉下天空的太阳，这场战争就毫无悬念了，或许在光界初立之时，自己还能跟姐姐这个怪物扳扳手腕，现在嘛，太阳的光辉便是龙王的权柄。
太阳或许有一天会熄灭，但在那之前，还有很久很久的时间，让它播撒光辉与天火。
不巧，银龙是掌握时光的龙族。自己的姐姐只会随着太阳的照耀愈发强大。
不过，希瑟的谋划本就不是在这场交锋中获胜。
未完成的天国与太阳撞在一起，隐隐可见梦境中的小镇被烧得有些火化的迹象。天国开始崩溃，而太阳正值中天！
猝然间，希瑟一把丢开天国，踏前迎身撞向了身前的两尺“小”太阳，瞬间的高温让她的鳞甲融化成水，但希瑟的目光只是平静的望着对面的龙王。
她冷酷无情，她双眼冰寒，她是这光界十万里的主宰！
“吼！”
巨龙咆哮，正在维持太阳光辉的希茨猝不及防被火中突然显化的龙头咬穿了左腹，连带着身旁环绕的时光长河，也断了一块。
下一刻，希瑟的整个龙躯破碎化灰，连带着与太阳碰撞的天国一起消失。
整个北方涉及之地，只余下天空中的希茨，还有地上溶解近半的第五小镇。
希茨见突然空下来的场面，只是面色凝重的抬起手，随手抹过腹部伤口，银光一闪，伤势恢复如初。
这一切都是时光中刻下的一环，她会在交战中受伤，丢失属于自己妹妹的那部分时光，从此，这位希瑟便与自己再无关系。
“唉，时光引我向命运...”希茨的语气有些感伤。
“而命运引我向宴台。”回应她的，是另一个女声。
飘飘忽忽，自空中四处传来，那是妹妹希瑟的声音，却比如今的希瑟更加年轻，更有活力，也更迷人。
随着声音落下，地上的小镇周围终于第五次浮现法阵，那是一座银白色，亮得炫目的巨型仪式法阵。
法阵始一现世，整个第五小镇便飞速溶解为一滩黑泥，向着天上倒流。
天国的碎片自虚空中一点点析出，转瞬便与黑泥融合为一。
诞生于梦中的世界，由此向着现实伸出了链接的触须。
这是一个可以实现任何美梦的世界。
天国。
...
“希...希茨，能..听到...快离开这...”
像梦呓，像求救，像是清晨轻柔的呼唤，有声音从梦中走来，闯入这个阳光灿烂的世界。